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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应台在在台湾成功大学医学院毕业仪式上的演讲 制度性教育该教而没有教的两件事龙应台在台湾成功大学医学院毕业仪式上的演讲我通常不太愿意在毕业仪式这么盛大的场所上演讲。原因之一，今天在座的人全部不是为了听演讲而来的;方帽子拨穗才是真正的期盼，因此很轻易对演讲者心生厌恶。原因之二，大学毕业仪式被认为是人生的重大时刻，一个演讲要背负这么超负荷的深刻意义，我以为难以承受。原因之三，场所太严厉、太盛大了，我就会想起马克吐温碰到这种场所的做法她会在最庄重肃穆的一刻，让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忽然蹿上台来对着演讲的人汪汪叫，让她手足无措。但我还是决定来。不怎么严厉的理由是，你们未来全部是医生，当我年老的时候，很可能
2、有一天我会落在你们手里，请帮我多翻几次身。比较严厉的理由是，医生不只是职业，它是一个志业，跟“人”的关系亲密，很多的人会依靠、依靠你们。因此，我想我应该来。不过，假如你们期待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怎样做一个好医生”，你猜错了。我不会那么笨，跟在座的医学院的杰出教授们去比赛讲这个题目，我一定输，我是行外人。实际上，你们今天坐在这里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莫非仅只是“未来的医生”这么一个单一身份不可能吧?我想，一定有很多更宽的可能来界定今天坐在这里的你;譬如说，今天是你在经济上依靠他人的最终一天，也是你人生独立的第一天。或说，从今天起，你不再被当做某个学校的学生，某个人的儿女，而是你单独的自己成功也是
3、你，失败也是你，堕落时谁也救不了你;从今天起，不再有他人为你负责。我们甚至也能够说，今天的你，是一个人，站在制度性学习的终点，自主性学习的起点。第二，静水流深，有容乃大。同学们立即要踏入丰富多彩的社会环境。在当今这么一个飞速发展、充满诱惑的世界里，期望大家要保持自信、理性、平和的心态，预防急功近利和浮躁的情绪，秉承西南交大“r实扬华、自强不息”的精神，真正沉下心来，建设国家、造福社会。同时，我还期望大家要含有“海纳百川”的气度，以开放谦虚的心态学习她人的优点，博采她人的优点，宽容她人的缺点，融入团体，营造本身发展的良好环境。我不认为对医学院的毕业生就非谈“怎样做一个好医生”不可，因为，职业只是
4、一个人的人生中的一部分，绝不是全部。在你做医生的时候，你肯定同时还有好几重身份，这些身份，不见得比你医生的身份来得不主要：你是一个国家的公民你是否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公民?你一定是人家的妻子或丈夫或果断不婚的情人伙伴你是否知道怎样做一个成熟的负责的伴侣?你一定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是人家的儿女你是否知道怎样做一个好儿女?你可能很快成为他人的父亲或母亲你又是否知道怎样做好父亲和母亲?更关键的，今天是你的“独立日”你是否知道怎样做好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呢?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认为，是你们从幼稚园到大学长达二十多年“制度性”教育的毕业仪式，同时是“自主性”教育的开学仪式。我今天的题目是，“制度性教育该教而
5、没有教的两件事”。仰观宇宙之大第一，它教你怎样和他人相处，没有教你怎样和自己相处。合群，曾经是我们从小到大“德育”的关键。个人在群体中怎样进退贯穿整个儒家思想，不过儒家极其讲究的个人修身、慎独的部分，在当代化的社会里，却被忽略。我们是一个习惯群聚的社会。在行为举止上，我们喜爱热闹，享受呼朋唤友的愉快。在思想判定上，我们用“集体公审”或“拉帮结派”的方法思索事情。在时间的分配上，我们的学习表塞满课程和活动;在空间配置上，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和群体“相濡以沫”。独思的时间，独处的空间，不在我们的学程设计里。把这个问题说得最透彻的，我认为是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她在1941年就指出当初的大学课程设计是有问
6、题的，因为课程以“满”为目标，不给学生“独思”的时间：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审其一人之生应有之地位，非有闲暇不为也。纵观历史之悠久，文教之累积，横索人我关系之复杂，社会问题之繁变，而思对此悠久和累积者宜怎样承袭撷取而有所创造，对复杂繁变者宜怎样应对而知所排解，非有闲暇不为也;人生莫非学问也，能自作观察、欣赏、沉思、体会者，斯得之。在你们七年医学院的学习过程中，诸位想必学到了多种技术，不过，“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审一人之生应有之地位”，重不主要?大学是否教了你?“综观历史之悠久，文教之累积，横索人我关系之复杂，社会问题之繁变”，在你的解剖学、病理学、临床课程里，是否有一点点
7、入门?在整整七年的培养中，请问百分之几的时间，是让你用在“观察、欣赏、沉思、体会”之中?再请问，一个不知道“观察、欣赏、沉思、体会”的人，可不可能是一个好的医生?或说，一个没有能力“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对自己的“存在”状态有所思索的人，会是一个第几流的医生?大学课程不允许学生有时间做个人修身的“独思”，它同时不许可学生有独处的空间。四年或七年大学生涯，大半在喧哗而流动的群聚中度过，难有空间自己对自己检讨、探索、深思。对此，梅贻琦感叹极深：人生不能离群，而自修不能无独至情绪之制裁，意志之磨励，则固为我一身一心之事，她人之于我，至多亦只因此相督励，示鉴戒而已。自“慎独”之教亡，而学子乃无
8、复有“独”之机会，亦无复作“独”之企求;无复知人我之间精神上和实际上应有之充足之距离，合适之分寸乃至于学问见识一端，亦但知从众而不知从己，但知附和而不敢自作主张，力排众议。晚近学术界中，每多随波逐浪之徒，而少砥柱中流之辈。她在演讲中说到，今天毕业走出校园，明天就是社会大学的开学仪式。人生就是一次次的毕业和开学，不过，只有这次毕业和开学是人生最主要的转折点。“慎独”，其实就是在孤独、沉淀的内在宇宙里审阅自己在环境中的处境，剖析人我之间的关系，判别是非对错的细微分野。“慎独”是修炼，使人在群体的沉溺和喧闹中保持清醒。这，大学教了你吗?“情绪之制裁，意志之磨励”，在不在大学的课程里?“只知从众而不知
9、从己”的人，不知“人我之间精神和实践上应有之充足之距离”的人，请告诉我，会是一个第几流的医生?纽约市长布隆伯格是纽约市立大学今年毕业仪式上的演讲人。她送给毕业生的“金玉良言”是：“成功的秘诀其实很简单，就是，你要比他人打拼。假如你比办公室里全部同事全部早到，全部晚退，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请过一天病假你就一定会成功!”她举自己的父亲作为典范：“我父亲就是这么，她从早干到晚，一周七天，一辈子从不休息，干到最终一刻，然后跑到医院挂号，就地死亡。”我看了报纸对这段“金玉良言”的报道，不太敢置信，心想，会不会这位老兄意在反讽，却被居心不良的媒体拿来做文章?于是我找出她演讲的现场录像，从头看到尾，发觉她
10、真是这么说的，老天，而且极其严厉。我想，假如你是以纽约市长这种哲学来培养自己的，我会很恐惧有一天落在你的手里。医生被称为医“生”而不被称为医“死”，是因为，她必需对“生”要有所了解。比夜还黑的内心第二，制度性教育教了你怎样认识“实”，但没教你怎样认识“空”。我不知道在你们医学的制式教育里，有多少文学的培养?你们全全部在摇头，表示没有。我认为，文学应该是医学院的大一必修课程;文学，应该是全部以“人”为第一对象的学科的必修基础学之一。因为文学的关键作用，就是教你认识“人”。读过加缪的小说瘟疫的，请举手七十人中只有四个，百分比很低。2021年，我因为“非典”爆发而重读这本小说。小说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描
11、写一个城市因为爆发瘟疫而封城的整个过程。瘟疫传出时，锁不锁城，有太多的重大决定要作。是什么样的训练，使一个卫生官员作出正确的决定?医学技术绝不是惟一的原因。是什么样的人格，使一个医生能够走却决定留下，不惜牺牲?是什么样的素养，使一个医生知道怎样面对巨大的痛苦，认识人性的虚伪，却又能够维持自己对人的热诚和信仰，同时保持专业的冷静?Before I begin, I just want to say that my heart goes out to everyone who knew and loved Eric Marks, Jr. I understand he was such a tal
12、ented young man, a promising aerospace engineer who was well on his way to achieving his dream of following in the footsteps of the Tuskegee Airmen. And Eric was taken from us far too soon. And our thoughts and prayers will continue to be with his family, his friends, and this entire community. (App
13、lause.)加缪透过文学所能够告诉你的，不可能写在公共卫生学的教科书里。医学的教科书能够教你怎样分辨鼠疫和淋巴感染，可是加缪的文学教你分辨背叛和牺牲的意义、存在和救赎的本质。多少人读过卡夫卡的蜕变?对不起，我以为蜕变，也应该是医学院学生的大一必读。你的医学书本会告诉你怎样对一个重度忧郁症患者开药，不过，卡夫卡给你看的，是这个忧郁病患比海还要深、比夜还要黑的内心深沉之处医学的任何仪器全部测不到的地方，她用文学的X光照给你看，心灵的创伤纤毫毕露。大学生活之因此美好，是因为毕业以后面临的社会很现实。从明天起你们大部分同学就要离开校园，走入社会，临别之际，我作为校长，应该赠予你们临别寄语。在这里我不
14、想用华丽的词语来堆砌赠言，只讲两个小说共勉。是的，文学，是心灵的X光。它照得到“空”。未来的医生，请问你具有吗?分手也是缘分今天在座的，我发觉，父母、祖父母的人数超出毕业生。我愿意对为人父母的说几句话。恭喜你们!我几乎看见当年的我自己，坐在毕业生的位子上，也看见我的父母，坐在你们的位子上。我那么清楚地记得，七岁的孩子上小学的第一天，我牵着她的手走到学校;然后，看着她背着花花绿绿充满恐龙的书包，消失在教室门口。她不停不停地回头看我，我也万分不舍地痴痴看着她。我也记得十六岁那年，她到美国做交换学生，我送她到机场;看着她背着年轻人的背包，消失在入关口，我站在后面，一直在等她回头看我一眼，不过，她头也
15、不回，一次全部没有。于是我逐步逐步认识到，原来父女母子一场的缘分，就是注定了你此生要不停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今天，是你们的孩子、孙子的“独立日”，其实，你们自己新的一课也从今天开始：学习放手，让她跌倒而不去伸手扶她，我从自己的经验知道，那是多么多么难受的一堂课。不过很快的，这些毕业生也会发觉，其实，她们从今天开始，也在看着她们的父母、祖父母的背影，渐行渐远，离她们而去。在这个意义上，毕业，确实是人生多么重大的时刻。它，对不一样世代的人，全部是一个愉快奔向前途的时刻，也是一个跟缠绵的记忆、跟温馨的历史分手的时刻。因此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言，尽管不一样世代，今天全部是一个毕业，一个开始。每一个人全部需要一个心灵的X光，给自己一个透视人生的智慧，不过心灵的X光执照，取得何其不易。只不过，一旦取得，你就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医生了。祝福你们!我也知道，你们这几年也有很多美好的记忆：信息院里，有你们又怕又爱、面冷心慈、批评起人来连男生也会哭的“吴奶奶”吴同茂老师;湘雅医学院里，有熟悉临床八年制学生多种具体信息、生病也要为同学们办好毕业庆贺晚会的教导员丁红珊“老大姐”;铁道校区学生3舍里，有同学们碰到困难就愿意和她聊一聊的宿管员李发强师傅;升华公寓25栋里，有被同学们称为知心好友、贴心哥哥的85后楼管“杨帅哥”;机电院里，有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