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卧虎藏龙》的生态女性主义 申红 (武汉工业学院,湖北 武汉430023)[Reference]《卧虎藏龙》在华语电影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历年对其的解读颇多,但很少有人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影片抛弃了从男性视角出发的套路,故事里最主要的三位女性:玉娇龙、俞秀莲和碧眼狐狸,各自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对抗着“男性中心主义”,喊出了女性解放的心声本文将从生态女性主义出发,体味其间的女性意识这不仅有利于我们在今天新的形势下更好地认识这部电影,也对当今的生态女性主义的建构有着启示性意义[Keys]《卧虎藏龙》;生态女性主义;玉娇龙课题项目:本文系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2010Y053)《卧虎藏龙》(以下简称《卧》)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是它在华语影片中的地位依旧很难撼动就其不平凡之处,固然颇多在进入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今天,再仔细体味这部影片,收获仍多李安在谈及《卧》时曾说:“以往武侠多以男性为中心,而‘这里却出现了很有趣的女主角’——玉娇龙,她‘才是真正性格上的英雄’[1]的确,《卧》抛弃了从男性视角出发的套路,故事里的玉娇龙、俞秀莲、碧眼狐狸三位女性,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彼此之间的恩怨情仇交错在一起,演绎着不同的女性之歌。
本文将从生态女性主义出发,体味其间的女性意识一、生态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是在继承女性批评的基础上,并吸纳生态批评的合理部分演绎而来它是一种本体论,“关注的是对妇女的统治和对自然的统治之间的关系”[2],认为“自然歧视”与“女性歧视”在本质上是相通的若将两者放在社会政治、经济权利的历史背景下加以比较,会发现所谓的“人类中心主义”与“男权政治”本质上是相似的,它不仅荼毒着女性,也威胁着生态自然男性对待环境或自然的方式与其对待女性的方式有相似之处,即把二者皆视为可掠夺、占有的资源[3]216因此要打倒这种中心思维,破除男人凌驾于女性之上、人类优于自然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生态女性主义不仅批判男尊女卑的性属意识,也针砭破坏生态环境的资本主义与军国主义,将女性主义关于社会结构、性别结构、自我等层面的思考延伸至人与自然的关系,扩大了女性主义批评的视域,将文学批评话语与人们生存所面临的紧迫问题结合起来[3]216鉴于此,“生态女性主义”第一次在1974年法国学者弗朗索瓦?德?埃奥博尼(Francoise D?Eaubonne)所著的《女性主义或死亡》中提出,“旨在解放妇女与自然,并围绕自然、女性、发展等主题批判了父权制的统治和压迫,进而高扬女性文化、女性原则对解决生态问题的作用。
[4]“最简单地讲,生态女性主义是在生态主义与女性主义之间建立关联的运动,它表达了这样的理论观点,即,根据性别、种族、阶级来认可不正义的意识形态与贬低环境的意识形态互为因果[5]下面我们将以此为出发点,分别解析影片中三位主要的女性,揭开生态主义维度下的《卧虎藏龙》二、觉醒与反抗(一)玉娇龙玉娇龙是玉府的千金,父亲贵为九门提督,是封建社会典型的大家闺秀,但是她天性向往自由10岁的时候,她遇见了碧眼狐狸,偷偷学艺,这是她命中一个转折点如果说以前她的叛逆还局限在心里的话,碧眼狐狸教给她的一身功夫,加上自己天资聪慧,使得她能够有能耐在江湖上逍遥一番白天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写字女红而晚上,她则是快意恩仇的夜行侠所以她第一次遇见俞秀莲就觉得亲切,那是因为俞身上那种自由的气息吸引了她;所以她能毫无顾忌地去偷李慕白的青冥宝剑,并且在李慕白要其拜师时(这本是一难得机遇),她却视之如粪土谁知道你是不是浪得虚名!”“你不怕我学会了杀了你?”“武当山是酒馆娼療,我不稀罕!”“你们这些老江湖怎么见得到本心?”这几句话说明了她对这种男权文化有着清醒的甚至是绝望的认识以上这些行为更彰显了封建礼法和人性向往自由两者之间的冲突。
玉娇龙作为一个千金小姐,看似地位崇高,可最终还是要依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不认识的人因为封建礼法已经有了一种“特权”,无孔不入这和生态主义很相似按照人类中心论的观点,人具有理性,是最高级的存在物,他的理性给了他一种特权,使得他可以将其他非理性的存在物当作工具来使用而且,他的一切需要都是合理的[6]即使一向很理解同情玉娇龙的俞秀莲,也认为嫁人是女人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事情,并认为玉娇龙偷剑之举,会给家族蒙羞,而她眼下的种种“荒唐”,等她结婚后就好了罗小虎是自由的象征,在新疆的那些日子,也是玉娇龙一直难以忘怀的时光在那个山洞里,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身体献给罗小虎,这就是对当时的男权社会最大的挑战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埃莱娜?西苏就认为传统历史文化对女性压抑最核心之处就是女性身体,她以此作为对男权文化反抗的突破口在《美杜莎的笑声》等著作中创立了“身体叙事”的理论,将女性由欲望的客体和被动的承受者,提升到一个欲望的主体西苏认为,女人的身体历来用来愉悦男人,承担着为男人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责任……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书写女人特有的性欲经验和体会[7]这种身体的约束体现在:“女人们一般都被迫接受各种极其严格的限制(除非像妓女可以凭自身的身份获得自由),这一道德是男人的道德,一种显然是由男子想出、写出、传授并且针对男人的道德,因此在这种男性道德中,女人只是以对象的名义出现的,或者至多只是伴侣而已。
[8]因此,除了逃婚之外,这是玉娇龙最大的抗争行为然而,玉娇龙最终还是无法完全跳出封建纲常——拜堂成亲这是男权制度对其压抑的最明显之处:明明心里爱着罗小虎,明明知道结婚就可能永远无法挣脱这个牢笼,可她还是屈服了但是,她在洞房之夜的逃离,又使得这曲反抗之歌顿时昂扬起来在酒楼里,她将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并赋诗一首,“任凭李愈江南鹤,都要低头求我怜今日踏破峨眉顶,明日拔去武当峰同时,她也遭遇了这条反抗之路上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她一直将俞秀莲当成姐姐,更是一种精神的导师她最终和俞大打出手,却是她一直向往的自由的褪色(此点在下面将细致分析)而碧眼狐狸最后要杀她以及礼法制度的代言人的李慕白对此的舍身相救,彻底让其退回到“正常”的礼法轨道上所以,在奔赴武当山后,即使有心爱的人愿意和她终老一[来自www.Lw5U.com]生,她还是选择飞赴那虚无缥缈的云雾这种退缩自然让人扼腕叹息,却也更具控诉力量二)俞秀莲俞秀莲是名门之后,自幼与孟思昭定亲,李慕白与两人关系皆佳然而,孟思昭因救李慕白而丧命,使得她成一未亡之人按照封建礼法,她应当为孟守寡,即使她后来和李慕白产生了爱情;即使她有了一身傲人的功夫;即使在镖局生意上获得了他人的认同;即使其江湖地位颇高。
然而,“与之相适应的女性意识及女性性别群体意识却处于匮乏、混乱至少是迷惘之中[9]7她和李慕白两情相悦,彼此相知,却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即使是贝勒爷一再撮合二人,但不是李慕白心中有疙瘩,就是俞秀莲自己迈不过那道礼法之坎影片中有一个特写,当俞秀莲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孟思昭的灵位上香,凝视颇久当玉娇龙一而再,再而三地捣乱时,她急了她对李慕白并没有很大奢求,就是两个人能安静在一起呆着而玉娇龙偏偏不让,将他们卷进去我们祈求的一点平静,都叫你给毁了,你还不甘心?”在这里,俞秀莲身为一个男权主义的受害者而浑然不觉,甚至是为虎作伥,和李慕白一起,企图将玉娇龙引回“正轨”生态女性主义先驱厄斯特拉?金指出:“自然被客体化、被征服,成为与统治者有本质差异的‘他者’女性在男权社会被等同于自然,同样被客体化、被征服在此意义上,女性和自然成为最原始的‘他者’[10]俞秀莲在此,对自己的“他者身份”的浑然不知,更显得这种“男权主义”的危害之大俞秀莲和玉娇龙之间的冲突,是因为那把青冥宝剑这把剑是“男权主义“的一个象征当玉娇龙拿着这把剑在江湖上闯荡时,人人都对其眼红不仅因为它削铁如泥,更是因为它是李慕白的佩剑,是男性身份的象征。
当玉娇龙用手抚摸这把剑时,俞秀莲忍耐多时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开来不准摸,那是李慕白的剑!”由此可见这把剑在俞秀莲心中的地位在影片最后,李慕白即将身亡,对俞透露了多年的心声我已经浪费了这一生 ,我要用这口气对你说,我一直深爱着你李慕白的死让她有所醒悟,所以即使她深恨着玉娇龙,可还是饶了她三)碧眼狐狸碧眼狐狸在影片中的形象一直很固定,没有大的起伏她是这种“男权主义”最激烈的反抗者,为了夺得秘籍,甚至杀了父权的象征——江南鹤此举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但她为了获得武功,希冀有一天能超越江南鹤他们,另立权威她对于男性小看女人之事深恶痛绝,当李慕白质问她为何杀害江南鹤时,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师父可惜太小看女人,即使入了房闱,也不肯把功夫传我叫他死在女人手里,一点也不冤枉另外,碧眼狐狸一直单身,这是对传统女性身份最大的挑战在封建礼法那里,只有身为人妻,作为人母,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才为“男权文化”所认同,否则就是荡妇恶女有人认为“在女性对自己的身体尚没有自主权和拥有权的时代,谈论女人的独立和幸福是毫无意义的”[9]65,那么碧眼狐狸的单身,是反抗这种男权文化的第一步,也是最坚实的一步她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玉娇龙。
作为师娘,她不仅给了玉娇龙一身本领,更重要的是,她在玉心底埋下了一个自由的种子她是玉前进的方向和精神支柱当她有一天发现自己能打败师父时,她心里是如此害怕所以,当李慕白一剑刺死师娘的时候,也将玉娇龙心中最后的支撑打得支离破碎,直接将其逼向了死亡之路三、结语《卧》中三位主要的女性,都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男权主义”每时每刻都在阻挡着她们她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反抗,但俞秀莲妥协了,甚至还沦为帮凶;碧眼狐狸和玉娇龙两人都在这条路上走到了底虽然暂时失败了,但是这种女性解放的星火留了下来,演绎成今天如火如荼的生态女性主义[Reference][1] 侯慧杰.谈《卧虎藏龙》中玉娇龙的生命悲剧[J].满族研究,2008(02).[2] 陈喜荣.生态女权主义述评[J].武汉大学学报,2002(05).[3] 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4] 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165.[5] Sturgeonand Noel.Ecofeminist Natures[M].Routledge,1997:23.[6] 杨通进.人类中心论与环境伦理学[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1998(06).[7] 赵一凡,等.西方文论Keys[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378.[8] [法]福柯.性经验史[M].余碧平,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20.[9] 袁曦临.潘多拉的匣子[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10] King Ynestra.The Ecology of Feminism and the Feminism of Ecology[A].Healing the Wounds:The Promise of Ecofeminism[C].Judith Plant Lillooet:New Society Publishers,1989:21.[作者简介] 申红(1962—),女,山西平顺人,硕士,武汉工业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