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民间“澡塘治疗”习俗中的四个仪式及其文化内涵分析=“news_bd”> 在云南西部的大理和怒江等白族地区，一直盛行着古老的利用天然温泉的澡塘治疗疾病的习俗笔者于2011年至2014年的三年间，调查了分散在滇西白族地区的许多天然温泉澡塘，并与数十人进行过访谈，访谈的对象有民间医生、民间先生、洗浴治疗者等，通过细致的田野调查，对白族民间的澡塘治疗习俗有了一定的把握本文首先介绍白族民间澡塘治疗习俗中的四个仪式，然后对其文化内涵做一个扼要的解读 一、白族民间澡塘治疗习俗中的四个仪式 据白族老人讲述，白族民间过去要到澡塘去治疗，一般要经历四个仪式，即出发前的占卜祈求仪式、治疗前的祭祀仪式、治疗完后的谢神仪式以及返程时的叫魂仪式下面根据访谈记录陈述如下 (一)出发前的占卜祈求仪式 过去，白族民间在举家或部分家庭成员前往澡塘洗浴治疗之前，都要事先杀一只鸡，以占此行治疗是否顺利具体仪式过程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将要用于祭祀的鸡的爪、嘴和脖子处用青蒿泡水洗尽，在楼上的祖先神皂前点上三灶香，烧上三裁纸钱，然后抱鸡告祖，说阿祖阿太，今天我点香惊扰你们，是因为我们想在年前(或年后)去治治脚疼腰疼肚子疼，同时想带孩子们一起去玩玩，现在我杀一只大公鸡(或大母鸡)供给您们，让您们享用，请您们告示我这一趟格顺利，请阿祖阿太们明示和保佑，说完杀鸡，并将鸡血供在祖先神位前。
第二，将鸡毛和内脏清除并将整只鸡煮得半熟后，插上一双筷子，再次供在皂上献祭，并再次提醒祖灵祭献的目的 第三，砍鸡煮熟，取两只腿骨看此行能达成目标的程度如何两只腿骨主要占验两骨上的孔的数量，如果每骨上均有两孔为上平卦，寓意此行非常顺利，如两骨上的孔相加为三孔、五孔或六孔，算中平卦，也寓意基本顺利，若仅一孔或无孔或超过六孔均为下平卦，寓意此行平平，基本达不成治疗目标 (二)治疗前的祭祀仪式 在到达澡塘后的正式洗浴之前，也要杀鸡供祭，供祭的神是山神和龙神，主要目的是请求两神保佑此次治疗能取得成功，具体的仪式程序亦有三个方面 第一，将要用于祭祀的鸡的爪、嘴和脖子处用青蒿泡水洗尽，分别在山神和龙神前点上三灶香，烧上三裁纸钱，并分别在山神和龙神旁边的树上栓上红纸黄纸然后抱鸡先在山神前，说山神祖山神太，我又带着全家来您们这里了，感谢上次您们对我们的关照护佑，使我们身体越来越好今天我点香惊扰您们，是因为我们想在您们山上的澡塘里去治治脚疼腰疼肚子疼，同时带孩子们一起来玩玩，现在我杀一只大公鸡(或大母鸡)供给您们，让您们享用，请您们允许我们洗浴治疗，并保佑治好我们的病之后，又将鸡抱到龙神前，说龙公龙母，今天我点香惊扰您们，是因为我们想在您们的澡塘里来治治脚疼腰疼肚子疼，同时带孩子们一起来玩玩，我们打算在这里治疗和玩耍一段时间，现在我杀一只大公鸡(或大母鸡)供给您们，让您们享用，请您们允许我们洗浴治疗，并保佑治好我们的病。
等告知龙神后，即抱鸡回到山神前，将鸡杀死，并从鸡脖子上拔下几根毛，用鸡血蘸在代表山神的石头上 第二，将鸡毛和鸡内脏清除并将整只鸡煮得半熟后，插上一双筷子，再次到山神和龙神前敬祭 第三，砍鸡煮熟，取鸡尾骨看此次洗浴治疗能达成目标的程度如何鸡尾骨主要看去肉后的链状骨是否完整，若完整表示到澡塘后一切如意，否则意为不顺 (三)治疗完后的谢神仪式 洗浴结束时，要杀一只鸡谢山神和龙神，其仪式程序如下 第一，将要用于祭祀的鸡的爪、嘴和脖子处用青蒿泡水洗尽，分别在山神和龙神前点上三灶香，烧上三裁纸钱然后抱鸡先在山神前，说山神祖山神太，我们来您们山上的澡塘里洗澡治病已经很多天了，由于得到您们的照顾，我们洗得很顺利，病好得差不多了，孩子们也玩得很开心，下午我们就要回去了，现在我们杀一只大公鸡(或大母鸡)供给您们，让您们享用，谢谢你们的保佑之后，又将鸡抱到龙神前，说感谢龙公龙母，我在澡塘里洗了很多天，现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胃也治好了，下午我们就要离开，现在杀一只鸡来让您们享用等告知龙神后，即抱鸡回到山神前，将鸡杀死，并从鸡脖子上拔下几根毛，用鸡血蘸在代表山神的石头上 第二，将鸡毛和鸡内脏清除并将整只鸡煮得半熟后，插上一双筷子，再次到山神和龙神前敬祭，并说鸡煮熟了，请您们吃，谢谢您们关心，以后我们还会来，希望您们继续保佑。
同时，将一种从山上采的当地人做黑米果煮的汁液淋在山神前，边淋边说山神祖山神太，我们来的这些天将您们的土整松了，现在我们用黑米果水来奠土;我们将您们的草整倒了，现在浇给他们黑米果水来扶正 第三，砍鸡煮熟，取鸡舌上的须看此次洗浴治疗达成目标的程度如何如果鸡舌双须均内卷，则意为大为顺利，身上的病痛会很快好起来如果一边内卷另一边不卷，则只半吉，意味着病不会马上好，各种疼痛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四)返程时的叫魂仪式 澡塘治疗完后，返程时还要给每个去洗浴治疗或玩耍的家庭成员叫魂，叫魂的具体过程如下 第一，由家里去的长者根据此次前去洗浴的家庭成员数在澡塘边捡几个石头，这样的石头魂石去几个人捡几个魂石，也即一个魂石代表一个前去洗浴的家庭成员瑰石一般为大拇指大小，捡起后必须在澡塘中洗一下，表示从澡塘里携回魂灵洗好魂石后，长者将它们连同点燃的一灶香分发给每个成员，吩咐成员们用左手将魂石握紧并按在左胸口，右手拿香，然后叫他们离开澡塘 第二，家长最后背对澡塘向着回家的方向喊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个人听到名字后都要应一声哎，喊完名后，家长说我们回家了哈，所有成员齐声喊好经过桥时，家长大声说现在过桥了，我们回家了，众成员又说一声好。
翻过一座山时家长又大声喊翻山了，你们都来了吗，众成员大声回应说回来了 第三，到家后家长将所有人带到灶神前，并一个一个地寻问回来了没有，问到的人朗声回答回来了，同时将魂石和燃尽的香把交给家长，家长将魂石恭敬地摆放在灶神前的平台上，将燃尽的香把丢进灶炉中(如香还未燃完则将其插在灶神前的香炉中)，等所有人的魂石都收齐摆好后，家长说灶神灶神，我们都平安回来了，这些魂石先放在这里，您要看好他们，家里会感谢您的 二、四个仪式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一)仪式所反映的白族民间传统医疗文化信息 白族民间传统医疗体系可用神药两解来概括，其中依托于民间各种信仰的仪式治疗基本上属于神解，而依托于自然界的植物药、动物药、矿物药等治疗体系则属于药解 澡塘治疗是一种集神药两解功能为一体的综合性治疗，其中，本文中提到的四个仪式为神解治疗，第一个仪式的主要目的是向家神卜问此行治疗的顺利程度，同时请求祖先保佑平安顺利;第二个仪式的主要目的也是请求山神和龙神允许治疗并保佑此次澡塘治疗取得成功;第三个仪式的主要目的是感谢山神和龙神赐给治疗机会，并让他们得以圆满地完成了治疗任务;第四个仪式的主要目的是将可能遗失的治疗成员们的魂带回家中。
澡塘治疗的药治一方面是用天然温泉水进行洗浴和喝温泉水、用温泉水做饭、煮食温泉沉积物汽磺，另一方面是在治疗洗浴过程中吃补药或凉药、用草药浸在温泉中泡脚或泡全身，这方面的内容，将在另外的文章中进行专门讨论 (二)澡塘治疗仪式中的神在白族神抵文化系统中的地位 云南白族主要信仰佛教、道教、本主、祖先神和其他诸如龙神、山神等各种自然神灵这些神中原则上各司其职，并不分高低大小，白族民间根据各种治疗或祈愿需要，对它们进行祭祀，人们或给这些神搭建单独的居所，有时也将种神请到一个或一组建筑中供奉(祖先神和山神除外，祖先神基本上供在家中或祠堂内，山神一般有较小的独体建筑，不与其他神共居一居所内，其中的一些小山神庙中有石雕的山神像，有的则没有或有在石头上白描性的山神画像)，有时观音庙中有本主有财神，财神庙中也有观音和弥勒，在云龙一带的本主三崇庙中，有时也发现有其他神袄的身影人们在多神的庙中祭祀时，都一视同仁，均会点香化纸点烛上果进行跪拜祈求 澡塘治疗的四个仪式中的神主要是祖先神、龙神、山神和灶神(当然也可能存在天神，如在祭祀澡塘边的山神和龙神时，有时也会将祭品向着天敬三次)祖先神位多安在家中，或安在一楼的堂屋，或安在楼上的正中一间房中，除月半节、春节大祭外，平时节日也要向它们上香火化纸钱，是种种神中敬得较多的一类。
祭龙神也较普遍，乡下白族在除夕夜都会有祭祀它的习俗，其他根据需要也会择时祭祀，龙神之位多建在古老的水井旁边，但也有在庙中塑像的情况，如旧州镇新山村的热水塘村的本主庙殿中即有龙神塑像在各地的温泉澡塘旁边，也有祭祀龙王的专门之地，一般多选择在出水口，而且一般也没有画像或雕像，但在剑川马登的温泉澡堂旁边，却建有专门的屋子并供奉着龙王画像云龙县旧州庙尾乡水井下澡塘的龙王则是一个出水口旁边的天然岩石，该岩石上有一骨状头型石纹被认为就是龙王的头而在云龙县槽涧镇的下澡塘，则有多个祭祀龙王的平台山神的主祭日主要是正月间的出行祭山日和农历二月初八的祭山’旧，其他若具体仪式需要也会择日祭祀天然温泉旁边也建有山神之位，云龙县槽涧镇的下澡塘和上澡塘都建有山神建筑，并雕刻有相关神像灶神神位设在厨房灶炉旁边，一般在腊月二十四祭祀，有的白族人家供有灶神画像 因此，澡塘治疗中所涉及的四个神事实上也同其他神一样，有自己特定的祭祀时间，特定的祭祀地点，甚至有各自的神像，其地位与其他神比较并不分高下我们讨论这一小论题，目的是要说明，白族民间澡塘治疗所祀的各路神的地位并不低于其他神，在澡塘治疗祈愿活动中，这些神同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三)澡塘治疗仪式中鸡的文化意义 澡塘治疗四个仪式所涉及的用鸡的情况有三次，即出发前的占卜祈求仪式、治疗前的祭祀仪式、治疗完后的谢神仪式上用到鸡，返程时的叫魂仪式则没有用鸡 仪式中三次用鸡的共同点均是为了祀神和验治疗情况当然每次仪式中又有些不同第一次是请祖先明示或卜问前往澡塘治疗的成功值，同时请求神保佑平安和治疗成功，占验所用的鸡的部位是两根腿骨，祭祀的神是祖先神第二次仪式用鸡的主要目的是向神报告本次惊扰神的来意，占验所用的鸡部位是尾骨，所祀的神是山神和龙神第三次仪式用鸡的主要目的是谢神，占验用的鸡的部位是鸡舌须，所祀的神是山神和龙神 白族民间祭祀吃荤的神最常用的牺牲品就是鸡，如祭祀本主神、财神、祖先神一般都用鸡来祭祀，当然一般还要辅以一块叫刀头的猪肉和其他各种果蔬食品酒水如果套用中药中的药品主次搭配的君臣佐使行话，就是鸡为君为主，刀头为臣，其他果蔬酒水为佐使澡堂治疗仪式中不是没有其他祭品，只是其不占主导地位，所以文中没有提及 白族民间占验的手段或媒介有打卦、看香、立筷、鸡卜、蛋卜、推时卜等，其中用鸡骨占验的情况最为常见，白族乡村中中老年男人不同程度都知道一些鸡骨占验中常用的部分主要是颅骨、鸡舌须、鸡胸软骨、腿骨和鸡尾锁骨。
澡塘治疗仪式中用了鸡舌须、腿骨和尾骨，选择这三组骨的缘由是，治疗仪式有关的主题只涉及它们其他的骨如颅骨是占验生命能否延续以及占验财运的(据说，颅骨中有黑点和红点，黑点占验生命状态、红点占验财运兴衰)澡塘治疗的主题是治疗二字，因此仪式中的三次占验均是在请神祀神后看神能给治疗者治疗效果方面恩惠的程度 (四)仪式中所用植物与澡塘洗浴治疗之间的关联 白族民间各种仪式都要用到一些植物，如营蒲、柏枝、檀香、沉香、松香、草果、桃枝、柳条、胡寂、青蒿、桂圆、黑米果枝、野蒜等一般根据仪式的性质选择一种或选择几种搭配使用它们的作用既有药用的功能，也有神解方面的解释在四个有祭供的澡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