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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法学院的必修课 朱伟一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求学时，并不是法学院的鼎盛时期，但法学院仍有不少名教授。法学院的必修课中，刑法排在前面。人类社会最早出现的法律大多是刑法。刑法教授名叫杰勒德林奇(Cenrd Lynch)。很奇怪的一个名字。林奇的英文是“lynch”，意思是“私刑”。“私刑”教授讲刑法，也算是一种巧合。印象中“私刑教授”是比较喜欢当官的当然，美国不叫当官，正式术语是从事“公益”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的意思。林奇教授当过法学院副院长来自WwW.L，当得津津有味。克林顿当上总统之后，给了林奇教授一个联邦地区法官的职位，他便兴高采烈地去上任了。林奇教授是个奇才，官做得好，学术强，课还上
2、得好。哥大法学院教授中，林奇教授第一个拿到哥大全校的“校长优秀教学奖”。刑法的核心问题是“意图”(intent)。拿了别人的东西并不等于是“偷”。错拿了别人东西，没有据为已有的“意图”，就不构成法律上的“偷窃”。可见意图很重要。中国文化中也有同样的难题，“顺手牵羊”是否构成盗窃？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传统文化中，似乎并不倾向于将其视为来自wWw.LW5U.com偷窃，汉语中有“顺带不为偷”的说法。强奸罪的“意图”也非常重要。不过这里被告的意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受害人的意图。如果受害人愿意发生性关系，那就不存在强奸。什么是“愿意”(consent)?那就很难说。口头表示“不愿意”，但并没有抗拒
3、行动，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那就要看被告有没有使用蛮力？如果先愿意，后不愿意，如何？如果先不愿意，后愿意，如何？总之，都是涉及意图的难题。依稀记得，刑法课上凶杀案讲得最多。凶杀又分“无意杀人”和预谋杀人的“一级谋杀”。“无意”和“预谋”也取决于意图。林奇教授讲过不少案例，很快便全忘记了，而且当时就不得要领。只有一个印象，是否存在杀人“意图”，常常取决于对事实的认定。当时学习太紧张，无暇推敲其中的奥妙。现在想想，水浒中倒是有很好的判例，非常适合于用来解释刑法。武大郎捉奸，被西门庆踢成重伤。如果西门庆一脚将武大踢死，很有可能以无意杀人罪了事，说不定还能弄它个正当防卫。正当防卫的辩护是否成立，也取决于当
4、事人当时的意图。武大捉奸，只有三人在场：武大、西门庆和潘金莲。如果武大当场遇害，那就只剩下一位证人潘金莲了。潘金莲与西门庆正处于热恋之中，无疑是要为后者说话的。西门庆再上下使些银两，基本可以搞定。可当时西门庆居然很害怕，踢倒武大之后便夺门而逃。之后又伙同潘金莲毒杀武大。王婆、西门庆和潘金莲都是法盲。武松也是法盲：自以为聪明，请来邻居作为目击证人，记下他杀人缘由和经过。真是弄巧成拙。但知县是懂法的。知县念武松英雄，是条“义气烈汉”，所以为其开脱，将供词改了，非说潘金莲阻止武松祭拜亡兄，“将灵床推倒”，而武松则是因为“救护亡兄”灵位，“与嫂斗殴，一时杀死”。就是说，武松是失手杀人，并无预谋。武松追杀西门庆，也被知县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斗殴失手杀人。“斗杀西门庆奸夫人命。”“斗杀”一词，强调的也是事件的突发性，并无事先预谋。水浒还有涉及证据规则的内容。比如，武松去衙门告人毒杀武大一事，知县就劝他道：“经目之事，尤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这说了两个道理。一是目击证人也有可能看错，二是传闻证据不可信。利用经典故事讲法，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可惜，美国没有中国这样深厚的文化，没有水浒这样的经典杀人故事，只得借助法院的判例来拆解刑法。选自今晚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