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特的纳吐夫文化本文旨在为给读者提供一份关于近东农业起源最新的考古学证据在这里,我将特别强调一个问题,即近东农业社会的出现为何是一系列社会经济条件下不可避免的结果,纳吐夫文化也因此被当作是这一重要演化过程的开端,这一认知具有全球性的重要意义当前,最新的考古学信息指向其他两个早期的栽培中心――墨西哥中部和中国长江中游,这两个地方后来均产生了复杂的文明,然而,从寻食到农业的生业模式转变来看,最能体现这一过程的考古学文化记录的确是在近东这一现象同时告诫我们,切勿认为三个地方的文化进化途径是完全相同的,无论是史前环境、经济社会活动,还是文化思想等方面,它们都各具特色 与文化演变的其他重要开端一样,不论是柴尔德(V. C. Child)定义的“新石器革命”,还是布莱德伍德(R. Braidwood)定义的“初期种植和驯化(incipient cultivation and domestication)”,其重大影响力只能根据其结果来评估在本文开头,我打算简要描述一下距今约14,500年前近东的晚期狩猎采集者们所创造的文化及其发展序列这些寻食者们既有大规模半定居群体,也有小规模流动性群体,黎凡特地区纳吐夫文化定居村落的建立则标志着与昔日生活方式有组织的分离。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次重大的社会经济变革,考古学上以新石器时代早期的栽培种植人群为特征这一变化,只有将其置于这一时期黎凡特整个地区史前植被的背景下才能更好地被理解 因此,我在这里首先简单描述一下更新世末期至全新世早期黎凡特地区的自然资源状况这一时期,近东的景观地貌并不像今天这样干燥贫瘠,通过对孢粉学、史前植物学和地貌学的数据分析,我们得以重建一个以栎属树为主导的稀树高原和林地的植被带空间分布状况,其具有的最高生物多样性,为人类提供了可利用的食物资源这一植被带以及几处绿洲大部分覆盖了地中海沿岸及多山地带近来发表的旧石器晚期纳吐夫文化和新石器文化遗址的发掘报告以及对古代自然资源环境的重建,虽然允许我们回答新石器革命于何时、何地发生的问题,但要为证明它是如何发生的提供一份明确的证据,却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近来的考古学工作已经证明,在近东的广大区域之内,黎凡特地区具有显著的重要性今日,它已是近东地区研究最多的部分而接下来我要描绘的一系列图景可能有失偏颇,这是由于其他地区的发掘数量有限,如伊朗西部、伊拉克北部或者土耳其东南部,尽管如此,没有一个黎凡特以外的田野工作曾经揭露过任何与纳吐夫文化相似的史前群体。
阅读接下来的文章便会清楚,这样的群体是通过其考古学文化的综合情况来判定的,包括房址、墓葬、石器、骨器工业、装饰艺术品以及近东寻食者社会中的早期定居村落 地区、资源和潜在的觅食模式 今天,这里盛行两股季风,其中之一从地中海带来湿气,运送至南部黎凡特地区;第二股季风从北欧而来,至黎凡特北部,使得南部地区干燥对约旦河谷更新世后期利桑湖(Lake Lisan)湖床的化学成分研究,以及内盖夫地区(Negev)全新世早期C 3、C4植被分布的研究表明,更新世晚期至全新世早期,该地区的年降水地理分布情况与现今是相似的降水量的十年以及世纪波动(而不是气温变化)导致了植被带的扩张和收缩,这在孢粉序列中也有反映 黎凡特地区的花粉资源是季节性的,大部分种子在4月至6月,水果在9月至11月最为丰富,块茎比较稀少在三大植被带中,以地中海沿岸资源最为富饶,有着300多种可食性水果、种子、叶子和块茎作物生物多样性从地中海沿岸核心区域向内陆逐步衰减密集的栎属森林植被,虽然年降水量超过800毫米,但比起开放的稀树高原,其能维持的生物多样性较低因此,地中海沿岸植被的镶嵌组合,以伊朗―图兰的灌木林地为边界,其承载力是最佳的。
就是沿着这条地带,史前主要的种植团体开始出现 人们捕杀的猎物有山瞪羚(Gazella gazella),一种较为安定的羚羊,它的活动区只有25平方公里左右,另一种鹅喉羚(Gazella subgutturosa)活动区较大,是西奈―阿拉伯沙漠的主导物种其他哺乳动物还包括野牛(Bos primigenius)、达摩鹿(Dama mesopotmaica)、狍(Capreolus capreolus)、野猪(Sus scrofa)一种数量较少的野山羊(Cabra aegagrus)占据了稀树高原带,巨角塔尔羊(Cabra ibex)则生活在陡峭、干燥的悬崖峭壁地带因此对更新世晚期的狩猎采集者们来说,结合了定居和逻辑性迁移的最佳寻食模式,可能是最有效率的地形使得社会单元(social unit)和狩猎群体(task force)东西横向有计划的迁移变得简单,这种路线利用了南北走向的山脉和植被带对一群生活在地中海沿岸植被带的狩猎采集者来说,最佳生活区域约在300~500平方公里左右相比之下,生活在大草原或沙漠区域的寻食者必须掌握500~2000平方公里的区域作为年度波动的缓冲带 在这种系统中,年均降水量的减少和降水量的地区性波动会减少野生水果、种子和猎物的获取,从而主要对大草原和沙漠带的人群施加压力。
相比之下,地中海沿岸带的资源获取量会更加平稳,黎凡特寻食者会有更多方法来应对短期或长期压力例如人口向地中海核心区域聚集;在相同区域内进行能影响到核心地区的社会和技术经济重组;沿着沿岸带南向或者北向邻近地区的移民;或者使用武力征服其他地区的居民,特别是不属于同一联盟的人群,这些策略中的每一个或几个的结合都可能会导致人口组成新的空间联盟,体现了人群自我调整的意识 史前气候记录 史前气候的信息来源于冰芯、深海岩芯中的氧同位素记录以及基于湖泊孢粉芯的陆地植被重建这些数据再补充以地貌学序列、动物群谱系波动的生物地理解释、不完全的考古生物记录和考古遗址中的孢粉记录,从而得出以下结论 2. 整个地区的降水从距今16,500年开始缓慢增加,距今15/14,500年增速加快,并于距今13,500年左右在南黎凡特达到最高值 3. 在新仙女木期,距今约12,800~11,700/500年,降水减少 4. 距今约11,500/300年,又恢复到多雨的状况,这表明了早全新世的北黎凡特和安纳托利亚是非常潮湿的,但仍没有达到中部和南部黎凡特地区之前曾达到的高峰 5. 末次冰期最盛期之后直至全新世中期,海平面的逐渐上升使黎凡特地区平坦的沿岸沙地减少,减少的面积约宽5~12公里,长500公里。
由于地中海沿岸带水生资源的稀少,海平面的上升可能影响了寻食区域的大小,并且采集来的海贝经常被用作装饰 从流动的狩猎采集者到定居的寻食者 距今15,000/14,500年后气候条件的好转似乎使得人们在草原和沙漠带较为安定地居住成为可能因此一些人群迁移至先前的无人居住地――从地中海沿岸草原至西奈―阿拉伯沙漠地带另外一些人群则来自于尼罗河谷,创造出一幅有趣的社会镶嵌现象 纳吐夫文化的出现 纳吐夫文化遗存的主要吸引力在于每个遗址都能揭露大量丰富的信息除此之外,不止一个遗址在大小、居住结构、墓葬和艺术品上与新石器时代的聚落相似另外,石器、精致的骨器工业、碾磨工具、大量海贝和动物骨骼为过去生活方式的重建提供了必要信息以上这些方面为我们解释纳吐夫文化社会经济系统提供了基础 遗址大小和聚落模式 纳吐夫营地均坐落在以栎属树和阿月浑子为主导树种的林地植被带中(图二),这片开放森林下生长着高频率的谷物野草而黎巴嫩山脉及边境山脉的高山地带、内盖夫和西奈山的草原带以及西奈―阿拉伯山脉的东边则只居住着小规模的纳吐夫人群,这是由于这些地区的资源承载力较低,并且还有同时利用这片广大地区的寻食者们的存在。
一般来讲,纳吐夫遗址可根据大小分成3种类型:小型,15~100平方米;中型,400~500平方米;以及大型,超过1000平方米只有到了纳吐夫晚期,才有一些较大的遗址出现在草原带即使如此,这些较大的遗址里没有一个能超过新石器时代早期大型村落的大小 纳吐夫营地以半地穴房屋为特征,它的基础由石头砌成,上部结构可能是由树枝和木头搭成,尚未发现使用泥砖和木骨泥墙的证据发现于恩・马拉哈(图三)、Wadi Hammeh 2 7、哈约尼姆洞穴和台地的房址则为我们提供了纳吐夫文化房屋的较好例子每个营地都有着房屋重建的迹象,表明了纳吐夫人对聚落的短暂性遗弃 晚期纳吐夫遗址的信息较为不完整在纳哈尔・奥伦台地发现了加长、封闭的石墙该遗址的早期地层中,还发现墓区中央有一系列柱洞围绕着一个巨大火塘的特殊现象在Rosh Zin遗址中发现了圆形结构的建筑,其中一个房间使用厚石片铺地,并有1米多高的巨石立于边缘这可能是个家庭建筑,也可能具有某些特殊的宗教用途在黎巴嫩贝卡峡谷(Bekaa)的Jebel Saaide遗址,发现了倒塌围墙的遗存,但大部分损毁都是现代人修筑梯田造成的 与预计的相反,纳吐夫遗址很少发现储藏设施。
仅有一些个别的例子,如在哈约尼姆台地发现铺设过的仓,在恩・马拉哈发现一些涂抹石灰的洞,这些可能被用来当做地下储存设施篮子在当时很有可能被用作地面储藏器具,间接的证据是来自于对特殊骨制工具的人类学研究,证明篮子曾被用于这种活动 墓葬 这些墓葬显示出了葬制的多样性早期的墓葬葬式有仰身、半屈肢和屈肢葬,头向大部分朝东,每个墓的人数一至多个不等(图五)早期的纳吐夫人流行合葬,晚期则出现一些移动头盖骨的现象,如在哈约尼姆洞穴、纳哈尔・奥伦和恩・马拉哈的发现,它们预示了一种新石器时代出现的行为二次葬或者孤立或者与原始葬混在一起,与早期相比,这种现象到晚期更为常见,被认为是人群流动性增强的证据居址中分散的人骨则表明纳吐夫人扰动了自己祖先的墓葬儿童在死亡人数中占三分之一,表明5~7岁的孩子在当时具有高死亡率以上这些信息被解释成定居人群生存压力上升的证据 一种特殊的墓葬行为是人与狗的合葬,在两个墓葬中发现这种现象,其中一个在恩・马拉哈遗址,另一个在哈约尼姆台地这被解释为人类从旧石器时代对自然界的观点中解放出来,已能够了解人类自身和野生动物之间的区别 纳吐夫人习惯将墓葬设置在自己的居落中,再用其他灰坑和附近区域的堆积物将其填满,因此只有附着在骨骼上的物件才能确切地被当做墓葬本身的物品。
随葬品种类包括头饰、项链、手镯、腰带、耳环和垂饰等,由海贝、牙齿和珠子做成还发现有一些特殊的物件,如骨匕(哈约尼姆洞穴)、羚羊形象的骨制小雕像(纳哈尔・奥伦)以及一个由石灰岩做成的人头模型(El-Wad)――发掘者认为其与被埋葬个体有关应该强调的是,墓葬装饰是早期纳吐夫独有的特点,因此,认为葬俗之间的区别反映了社会等级的观点是不成立的 石制品 石制工具生产是最能保存人类遗存的活动对旧石器时代后期遗址的研究表明,几乎不可能将石器打制技术和人工制品形态的变化与环境变化联系起来因此在更新世末期和全新世早期的近东,对石制品的敲击技术、剥片方法、修整方式等特点的鉴别可以用来辨认不同的人群对纳吐夫文化的分段分期也是基于微雕技术,一种特殊剥片方法的缺失与否、新月形石器(lunate)的大小和修整类型(有背或阿勒旺形)等因素这种新月形石器平均长度的变化,曾被用作测年断代的标准,但后来逐渐把它归因于各遗址的区域生态位置不同而导致的结果 纳吐夫石制品以密集性地使用石核和生产小而短的宽石叶、石片为特征在修整过的碎片中,末端刮削器和雕刻器的比率波动相当大有背石片(backed blade)进一步修整为有背石叶(backed bladelet),这便是细石器。
细石器和几何形石器在每个遗址的石器总数量中都能达到40%甚至更多在纳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