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野草在歌唱》的人本哲学 ■吴庆宏(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镇江212013)[Reference] 1950年面世的《野草在歌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多丽丝·莱辛的处女作,1984年被瑞典电影学院改编后搬上银幕它描述了英国前殖民地罗得西亚的一位白人妇女的悲剧命运,通过展现女主人公玛丽痛苦与绝望的身心体验[来自WwW.lw5U.com],批判殖民社会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对人的戕害,饱含深刻的人本哲学之思[Keys] 马斯洛人本哲学;殖民社会;传统文化;价值观念1950年面世的《野草在歌唱》是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 Doris Lessing)的处女作,它描述了英国前殖民地罗得西亚的一位白人妇女的悲剧命运,一经发表,就引起激烈反响,以致五个月内重版七次1984年,瑞典电影学院还将这部作品改编后,搬上了银幕,因为它与莱辛后来的许多作品一样,探讨了种族问题、两性关系、社会正义等重大主题,饱含人本哲学之思事实上,“《野草在歌唱》并不是一部简单反映种族矛盾与殖民主义的小说,故事的背后隐藏着更为深刻的含义女主人公最终毁灭,个中原因非常复杂,远非简单的外力谋杀所致,而是关乎社会在个体身上的印记与由此给个体造成的精神困境。
[1]一关于人性的精髓,美国著名哲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 1918-1970)在其1943年发表的《人类动机理论》一文中论述道:“人是一种不断需求的动物,除短暂的时间外,极少达到完全满足的状况,一个欲望满足后往往又会迅速地被另一个欲望所占领人几乎总是在希望什么,这是贯穿人整个一生的特点[2]他把人类的需要由低到高分为五个层次:生理、安全、爱、尊重和自我实现其中,生理的需要指人们在衣、食、住、行等方面的需要,它是人们最基本、最强烈、最明显的需要,在此基础上,人不断追求更高的需要,直至获得自我实现,即人存在的最高、最完美、最和谐的状态《野草在歌唱》的女主人公玛丽·特纳的不幸就始于她的生存需要总是得不到满足玛丽出生于英国南非殖民地罗得西亚的一户英裔穷白人家庭,父母整日因为经济拮据而争吵她从寄宿学校毕业后,在城里给老板当秘书,总算自食其力,过上了较为安定的生活但世俗社会的力量如无形之网渐渐向她收紧:30岁、老处女、异样的目光、不无恶意的玩笑、难耐的孤寂感等等她被迫走向婚姻[3]玛丽草草嫁给了一个一贫如洗的小农场主迪克·特纳,住进又小又矮的铁皮屋子,甚至没钱安装天花板,更养不起孩子在贫困窘迫的现实生活打击下,玛丽为维护自尊不愿与周围的人交往,只好在抑郁中浑浑噩噩地打发时光,意志日渐消沉。
她曾经弃家而去,进城求生,但公司里已容不下一个已婚妇女她不得不在绝望中随迪克重回农场那墓穴般的破败小屋后来,迪克身体垮了,玛丽又不得不独自应付受雇到农场上干活的土人此时的玛丽,生理、安全和爱的需要都无法得到满足,更谈不上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要她在孤独、痛苦甚至歇斯底里的绝望中越陷越深,对一切不闻不问她整天闭着眼睛,麻木不仁地坐在沙发上,只觉得热气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口渴,想倒杯水喝,可是去倒杯水或是叫佣人给她拿杯水来,她都嫌太吃力她老是想睡觉,可是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爬上床去睡觉,又得费很大的力气于是她就睡在原来的地方她走起路来两条腿显得非常笨重,讲一句话也吃力得要命[4]正如马斯洛所发现的那样:“人只要任何一个基本需要受到挫折就可以把他想象为病人[2]玛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容颜憔悴,头发蓬乱,嘴唇气愤地紧闭着,眼睛里直冒火,浮肿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4]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人格发生了裂变这个可怜的受命运摆布的殖民地穷白人妇女.竟转而凌辱和欺压受雇的黑人土著,向他们举起了鞭子她的黑仆摩西体格健壮,善解人意,举止有度,对她体贴入微,让她感到了一缕阳光、一股暖意、一种朦胧的召唤与引诱,她却依旧时常对摩西吆三喝四。
当她与摩西的暖昧关系被英国来的青年托尼发觉后,她竟冷酷无情地叫摩西滚开,以致深感羞辱的摩西在电闪雷鸣之夜向玛丽举起了泄愤的钢刀或许就像马斯洛所说:“基本的需要,基本的人类情绪,基本的人类智能;或者是中性的、前道德的,或者是纯粹‘好的’;破坏性、虐待狂、残酷、恶毒等等,看来并非是内在的相反,它们似乎是针对我们内在需要、情绪、智能等受挫后的一种强烈反应[2]二“既然一个基本需要受挫折的人应该被看做病人,而且这种基本需要的挫折完全由这个人之外的力量造成,那么,这个人的疾病完全源于这个社会的某种疾病[2]玛丽的问题实际出在她置身其中的社会——一个由男性白人有产者主宰的殖民社会在这个社会中,穷白人、妇女和土人被边缘化,没有地位,也没有自由作为一个穷苦白人女性,玛丽无法逃脱社会传统和环境对她的束缚既然在男权社会中“妇女被赋予了自己另外的世界——家庭”[5]她注定要走进婚姻的殿堂,重蹈母亲的覆辙虽然她从未把迪克视为配当她丈夫的男人,但“她既然已不可挽回地和迪克结了婚,那么只能希望他成为一个有主见的人,能够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4]无论如何,玛丽始终把丈夫视为自己的生活支柱,把顺从丈夫、伺候丈夫、料理家务视为自己的职责,认为男人才应该是挣钱养家的人,尽管性情懦弱且常常做事半途而废的迪克怎么也不能满足她物质和精神的需要。
玛丽现在越来越经常地回想起母亲生前在自己身边走着的情景,她活像玛丽自己的一个讽刺式的写照,只是年纪比较大些玛丽现在的生活道路,好像是她从小的教育环境给她规定好的道路作为一个英国殖民者的后裔,玛丽也无法摆脱殖民主义价值观念对她的影响她对殖民地黑人土著抱有强烈的种族歧视,把土著看做“狗一样的动物”和为白人工作的机器即使她住的房子“有些土著黑人的房子也抵得上那种样子”[4],她却仍然鄙视和憎恨土人,甚至把土人当做她的出气筒她被自己的男仆摩西吸引,却不敢承认和接受这个事实,故意用更加严厉和挑剔的态度来对待摩西,以维护自己的威严和掩盖日益崩溃的心理当摩西不堪忍受玛丽的挑剔辞工不干时,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第一次在黑仆面前痛哭失声此后,玛丽和摩西的关系慢慢地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摩西给她带来营养的早餐、灌木丛的野花,替她照顾生病的迪克,使她觉得似乎有了精神上可以依赖的男性对象这个“可怜的、受尽折磨的”女人在摩西为她更衣后,“脸上显得容光焕发,天真无邪,虽然这种神气中带有点空虚和傻气的意味[4]而在当时,一个白种女人和一个黑种男人发生关系是一件被视为野兽不如的事情,“白种文化”绝不允许白种人——尤其是白种女人和黑人发生什么人与人的关系,不管这种关系是好是坏。
在她与摩西相处的日子里,玛丽时刻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罪孽的十字架,她的人生正经历着裂变,她的人性已惨遭扭曲莫名的恐惧、乱梦萦绕的长夜和无法摆脱的妄念折磨得玛丽疲惫不堪[6]最终,面对[来自Www.lW]白人质疑的眼神,玛丽屈服了,在白人种族主义理念的强大压力下,她把自己与摩西之间正常的人与人关系和自然的情感践踏在了脚下,直至摩西为维护自己做人的尊严和情感向她举起复仇的钢刀一个普通的白人妇女终于在经历了长久的斗争——强大的社会和与弱小的个体之间的斗争之后倒下了[7]毋庸置疑,玛丽是父权主义和殖民主义文化的牺牲品三“不同于莱辛以后塑造的女性形象,玛丽·特纳在精神上始终被动地接受‘父权中心主义’环境和命运的摆布,她从未真正理解过自由的本质含义,狭隘的种族意识又妨碍了她对社会和自身的关系做深刻的思考,这一切加速了她走向悲剧的进程,最后死亡的结局是玛丽命运发展的必然结果[8]玛丽向往独立自由,可“真正的自由意味着:从可供选择的多种可能性中做出深思熟虑的选择,这个选择反映了你真正的愿望和最深刻的价值观,坚决抵制迫使你的意志自由向外部的或内心的力量妥协的压力[2]殖民社会既不能满足玛丽的基本需要,也不允许她做自由的选择,所以她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
显然,莱辛对南非殖民统治社会给予了尖锐批判,对殖民地穷苦白人妇女寄予了深切同情她本人出生于现今的伊朗,5岁时随父母移居南罗得西亚(今津巴布韦)的一个农场,成为英裔穷白人殖民者之一,对殖民地社会颇为了解她与玛丽一样,很小就渴望独立,16岁时就出去工作,做过接线员、打字员和秘书20岁不到,她嫁给了一个殖民政府的公务员,每天在家中与三个土著佣人打交道谈到《野草在歌唱》的缘起时,她说自己曾听人们谈论过一位附近农场主的太太与其黑仆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并从报纸上读到过一个黑人男仆杀死女主人的新闻年青时代,她对种族歧视与压迫一直深感迷惘与困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当时的情况,我只知道我当时的感觉我当时生活在一种怀疑状态里怎么可能是这样?……怀疑之后是愤怒,然后是‘你又能怎么办呢?’的问题,催眠术一般让你无所行动[9]为了摆脱精神的抑郁,1943年莱辛毅然抛夫弃子,离家出走之后,她又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于1949年携子前往伦敦,手提箱里装着《野草在歌唱》的手稿她曾经说:“我很自豪我有胆量那么做如果我没有离开那种殖民者圈子里我厌倦无比的生活,我会崩溃,会变成一个酒鬼,会精神分裂[9]“人们往往满足于坐在那里,听任环境决定他们的选择,而不是采取积极主动的精神,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塑造环境。
批判的和创造性的思考者把世界看成是一个他们有责任去塑造和改变的可锻造的环境,这样就使他们放手去最大限度地行使他们选择的自由[2]莱辛作为一个批判的和创造性的思考者,与她笔下的玛丽·特纳不同,她不仅把自己从外部强制力中解救了出来,获得了自我的实现,还以促进社会改革为己任,创作出《野草在歌唱》等发人深省的作品,因为她深知:改善文化的意义就像人本哲学大师马斯洛所说,在于为人们的自我实现创造条件[Reference][1]李汀.困境的背后:混乱与分裂——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唱歌》解读[J].当代文坛,2008 (02).[2][美]马斯洛.马斯洛人本哲学[M].成明,编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3]仵从巨,莱辛及其《野草在歌唱》[J].名作欣赏,2008(09).[4][英]多丽丝·莱辛.野草在歌唱[M].一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5]李银河,妇女:最漫长的革命[M].北京:三联书店,1997.[6]向丽华.裂变的人生扭曲的人性[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06( 04).[7]夏琼,扭曲的人性,殖民的悲歌——评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歌唱》[J].当代外国文学,2001(01).[8]史忆.解构父权中心主义——基于《野草在歌唱》的生态女性主义视角[J].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03).[9]恺蒂.莱辛的非洲情节[A].多丽丝·莱辛,野草在歌唱[C].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作者简介]吴庆宏(1969-),女,江苏镇江人,博士,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