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书评————《《想象的共同体想象的共同体》》霍布斯鲍姆之“民族语言与民族主 ’思想 作者: 文章出处: 本网发布时间:2009-7-1 11:08:00 王冀平内容提要 霍布斯鲍姆认为,民族语言基本上是人为建构出来的,把它作为区分民族的标志,主要是出于政治上的动机;在民族语言的建构过程中,政治意识形态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对于民族语言的未来发展,应采取积极和务实的态度,把小语种、小语言不断在历史进程中被淘汰看作符合民族间交流与融合之常态霍氏的观点尽管带有欧洲中心主义的痕迹,但他注重从历史发展规律的高度和在全球视野下反思人类社会的历史,探究人类社会的发展,进而在普遍社会历史观和整体史观基础上对语言民族主义予以说明和解释,这一点明显地继承与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历史理论和分析方法,为人们全面了解世界民族主义的特点和走向提供了一个可资借鉴、思考和研究的学术范式关键词 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民族语言 民族主义 语言民族主义艾瑞克·霍布斯鲍姆是英国著名的经济史学家、文化史学家④ 他在 l4 岁时于柏林加入德国共产党后,始终未曾脱离该党,有“左派雄狮”之称他的历史研究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精神,同现实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
如《新左派评论》的著名编辑安德生(P.Anderson)所言:霍氏不可多得地兼具了理性的现实感和感性的同情心② 作为一个对历史和现实都热切关注的学者,霍布斯鲍姆对于深刻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民族问题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认为,若想一窥近两个世纪以来的世界历史,则非从“民族”以及衍生自民族的种种概念人手不可人类已经步人了 21 世纪,回首过去的两个世纪,民族和民族主义问题无疑是无法回避的话题笔者认为,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民族、民族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关系问题也是促使霍布斯鲍姆对民族问题产生浓厚兴趣并进行专题研究的动力之一在当今的西方学术界,几乎任何一本有影响的关于民族问题的研究著作都少不了对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的评价、介绍和引用,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也不管是公开的,还是隐含的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与民族主义问题构成了支配 20 世纪的两个重要思潮—— 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理论的共同缺陷 ”⑧安东尼·史密斯曾言:“在 1914 年以前,马克思主义是民族主义研究的主要学派之一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在民族主义问题上形成成熟的理论,但在东欧① 霍氏著作甚丰,先后计有 14 部以上专著问世,包括:有关1789-1991 年世界历史的四卷本著作——《革命的年代》 、 《资本的年代》 、 《帝国的年代》 、 《极端的年代》 ,以及《盗匪》 、 《民族与民族主义》 、 《原始的叛乱》 、 《爵士风情》等。
参见(英]艾瑞克·霍帮斯鲍姆著、贾士蘅译、钱进校:《帝国的年代》 ,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 l_2 页② 参见[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著、贾士蘅译:《帝国的年代》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6 年③ (英]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著、吴教人泽:《想象的共同体》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 年,第 7 页10发生的民族主义运动使得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追随者对这种现象给予了相当大的注意考茨基、卢森堡、鲍威尔和伦纳(Renner)、列宁和斯大林等都对这些问题做了大量研究事实上??他们是在连续性上最好的民族主义研究者 ”④霍布斯鲍姆在其著作中也曾表露过这样的观点:“民族主义与社会主义的诉求竟有那么高的重叠度,向来对政治现实独具观察力的列宁,便是因为看出这点,才将殖民地视为共产主义的主要基地之一” ;“在历届共产国际大会上所引发的‘民族问题’著名辩论,不仅只是声讨那些陆续受到民族口号感召的工人——在共产国际眼里,他们理当只听从共产国际及阶级解放的召唤他们更想解决的是,如何应付工人政党同时支持民族主义与共产主义的事实只要出发点是以改变现状为诉求,都必然会和社会或政治革命扯上不解之缘更有甚者,许多国家的社会主义政党,反而变成是推动人民起而加入民族运动的重要机制。
史实证明,以社会革命为诉求的运动,最后反而成为带领民众投入民族运动的急先锋” ② 霍布斯鲍姆承认民族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关系,或许也可以部分地解释,作为一名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霍布斯鲍姆为何对民族问题投注了如此大的心力近代以来,民族和民族主义问题一直是人们关注的重大问题作为民族构成的决定性因素之一的民族语言,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演变,经过了民族语言操持者的濡染,形成了超稳定的人文结构对民族语言进行研究,也向来受到语言学和民族学研究者的重视古今中外的学者和政治家们,从他们生活的年代和所从事的学科性质、政策应用等视角,对该问题进行了阐释其中,霍布斯鲍姆的有关论点应该说不乏真知灼见,予人以深刻启迪一、语言民族主义的产生和发展霍布斯鲍姆认为,民族语言基本上是人为建构出来的,就像现代的希伯来语一样,都是后来才创造出来的语言本是一种人类创造的工具,有其规则与限定,但本身并不神秘,它代表着人类认知世界的一种可能性 “通行语言并非自然演化而来,而是人为建构的,特别是要把它变成印刷物时,人为力量更是不可或缺 ”⑧也就是说,语言只是区分不同文化群体的标准之一, 绝非主要、亦非不可或缺的标准所谓民族语言的“神话” ,可以追溯至基督教《圣经·创世记》中“巴别塔”(Tower ofBabe1)的故事:创世之初,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
出于骄傲,人们想建一座通天之塔耶和华对人类的骄傲感到恼怒,于是使人们的语言变得互不相通,从而在造塔的人们中间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只好放弃了造通天塔的狂妄打算按照《圣经·创世记》的说法,人类由“语言一致”到“多种语言”的产生是“上帝”对野心勃勃的人类的惩罚 “实际上,民族语言的真正内涵,和民族神话所宣称的说法根本就大相径庭,语言与民族的关系正好和民族神话所说的相反,民族语言并非民族意识的基础,而是如同豪根所说的,是民族意识的‘文化加工品’ ”⑤也就是说, “民族语言只是从各种不同的通行语言之中,精炼出一套标准化的对话方式,然后再把所有的通行语言降格为方言” ⑥ “那种神秘的民族认同感加上柏拉图式的语言观,基本Anthony D.Smith,Theories ofNationalism,Holmes&Meier Publishers,New York,1983,P.257.[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著、李金梅译:《民族与民族主义》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年,第 146-147 页同上,第 71 页参见《圣经·创世记》l1:1--9同上,第 131 页同上,第 63 页上可说是民族主义知识分子而非真实的语言使用者所建构的意识形态假象。
这种民族语言概念纯属文学性的,并不见于实际生活当中 ”①而在“制造”民族的时代,意味着“民族”必须同时合乎逻辑、顺乎自然地转变为有主权的民族国家,每一个国家有其连成一片的领土,领土则由民族成员居住的地方划定,而民族又由其过去的历史、种族成分、共同文化以及语言(这点愈来愈重要)来确定② 正如安东尼·史密斯所指出的,霍布斯鲍姆的理论代表了二战后学术界对先前流行的“演化决定论”(evolutionary determinism)的反动,因为“演化决定论”视民族的兴起为历史演进过程中必然发生的现象③ 而霍布斯鲍姆则认为民族是 18 世纪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产物作为一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深知,要想理解民族主义与民族语言的关系,首先就要回到历史中去,因为它们本身就是历史现象和历史概念,可以视其为集体行为的社会力量,有着自身的起源和历史,其本身也因不断演进而改变着自己的原生形态正如他所说的:“我们研究历史不仅仅是为了发现历史,更重要的还在于解释历史,并提供历史与现实的联系由于‘过去是现在和未来的模型’ ,那么,除了理解过去如何向现在转变有助于我们理解现在、并有可能理解未来的某些事情这个事实而外,历史与现实的联系同样也是明显的,因为理解现在与理解过去的过程有许多相似之处。
”④他进一步指出,民族语言不是从人性或文化当中神秘地、必然地形成的;把民族语言作为区分民族的标准,主要是出于政治上的动机;人们必须区分民族主义“神话”中哪些“神话”是由下而上自发出现的,哪些“神话”是由上而下人为制造的;民族主义“神话”不是从人民的过去实际经历中自发产生的,它们是人民从书本、电影、电视里以及从历史学家那里获得的,它们并不是历史记忆或者生活传统中的普遍部分⑨ 这意味着,“过去”被重新设计了,有点像“最新时装式样” ,为一项特定的政治目标披上了一件时髦的外衣,从而使民族历史以政治家、历史学家、影视创作者等所希望的面目出现⑥在霍布斯鲍姆看来,一个国家“国语”的建立,是和“国家”问题特别是和国家权力合法性交织在一起的,是为国家权力服务的在民族国家内各种得以存续的民族语言的建构过程中,政治意识形态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小自将既存的文学或文化语言加以“校正”或标准化,大到从复杂的日常方言中创造出新的语言,甚至将早已作古或几告绝迹的语言重新发掘出来,以新语言的面貌出现④对于为何到 l9 世纪末族裔和语言才成为公认的界定民族的重要标准甚至是主导因素,霍布斯鲍姆列出了三点原因首先,发生在 19 世纪前半叶的两次大规模“非国家民族主义运动” ,在本质上都是通过知识分子所使用的高雅文化与文学语言,将分属不同国界地域的人民凝聚成同一个民族。
其次,18 世纪晚期在全欧洲掀起了一场极富民粹精神的文化复兴运动,它为 l8 世纪 80 年代到 19 世纪 40 年代之间欧洲各地风行的文化及语言复兴运动奠定了基① [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著、李金梅译:《民族与民族主义》 ,第67 页② 参见[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著、张晓华等译、钱进校:《资本的年代》 ,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 107 页③ 参见 Anthony D.Smith, “The Nation:Invented,Imagined,Reconstructed?” ,in Ma~orie Ringrose& Adam J.Lerner(eds.)Reimaging the Nation,Buckingham ,Open University Press,1993,PP.15—16④ [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著,马俊亚、郭英剑译:《史学家:Historian:历史神话的终结者》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年,第248 页⑤ 参见[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意]安东尼奥·波立陶著,殷雄、田培义译:《霍布斯鲍姆新千年访谈录》 ,新华出版社2001 年,第 37 页⑥ 参见[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著、李金梅译:《民族与民族主义》,第 42 页。
⑦ 同上,第 131 页第三,一直到 l9 世纪末,才发展出具有影响力的、可以用来说明民族与遗传之间的关系的生物学理论或伪科学理论① 对此,本尼迪克特·安德森也有相似见解,他认为民族的印刷语言在意识形态与政治上具有无比的重要性② 19 世纪是方言化的辞典编纂者、文法学家、语言学家和文学家的黄金时代这些专业知识分子的积极活动是形塑 19世纪欧洲民族主义的关键③ 在 19 世纪下半叶,族群民族主义得到大力增强种族和语言经常被混为一谈,有时种族主义者甚至会把对种族纯正度的坚持(包括对异族杂交的恐惧)推展到语言民族主义层面,要求必须戮力维持语言的纯正性(排斥外来语的影响)曾几何时,“种族”与“民族”竟然变成同义词,而且人们还漫无边际地把种族特质等同于民族特质④二、国家政治权力和民族语言的关系对于如何理解国家政治权力和民族语言的关系,霍布斯鲍姆在其著作中多有论及首先,霍氏肯定了国家政治权力对于国语确立、民族语言存废的重要作用 “执政者及精英分子所使用的优势语言,通常可以通过国民教育或其他行政措施,而在近代国家中奠立其作为国语的独尊地位 ”⑤由此,国语便成为政治对峙中的重要工具,通晓国语成为能否加人权力机构的一个条件。
若在教育及国家行政上没有得到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