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资料整理,仅供个人学习使用一场不彻底的胜利一论《暴风骤雨》中的双重革命人事处欧阳燕姗响应毛泽东革命文学路线而诞生的《暴风骤雨》是十 七年革命文学的经典代表,也是反映1946年土地改革的著 名土改小说《暴风骤雨》的第一部讲述了《中国土地法大纲》颁 布前,哈尔滨附近一个叫元茂屯的村庄,在工作队领导下, 斗垮恶霸地主韩老六,打退土匪进攻的故事第二部写的 是《中国土地法大纲》 颁布后土改运动进一步深入的斗争, 总的来说,这是关于一个无产阶级在农村推翻封建宗法的 统治、建立起自己的政权的故事由于这是一场与封建社会的朝代更替性质不同的革 命,萧祥的工作小组在推翻当地的地主政权的同时,还肩 负着建构无产阶级政权的任务在这个故事里,我们看到 的不仅仅只是一场推翻地主的暴力革命,更是一场推翻宗 法制的话语权革命在话语权层面上,我们可以看到,在 ‘六斗韩老六’的过程中,革命话语取得了至少是表面上 的胜利在中农和地主的声音被迫沉默后,革命话语取得 了主导权,韩老六在人民饱含血泪的控诉中低下了头在暴力革命层面上,最终也是以工作组和元茂屯的贫 农们击毙韩老六、韩老七等地主恶霸胜利收场正如文本 开头所引用的那段话:“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从 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
这场暴力革命依 靠着农民的力量取得了胜利,我们看到的是话语权和政权 的双重胜利但是应当看到,这场暴力革命是脱离了话语 革命的一场平行革命,它不受革命话语的指导,采取了截 然不同的策略周立波本人曾经表示,写作应“把政策思想和艺术形象统 一起来”,创作《暴风骤雨》是“想借着东北土地改革的生 动^富的材料,来表现我党二十多年来领导人民反帝反封 建的雄伟而艰苦的斗争”,根据这样的思想,他构建出一个 发生在元茂屯的土改运动故事但在这个工作队进村-调 查-斗争-胜利为主线的故事里,可以很清楚的发现传统 公案小说的“以暴抗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等封 建伦理观念《暴风骤雨》首先是在故事架构中有着对传统公案小 说的模仿公案小说的一种典型情节就是含冤-清官造访 -查明真相-沉冤得雪在这里,作者通过一系列家破人 亡的惨剧的展示塑造了赵玉林等受地主欺凌压迫的 “含冤” 贫农形象,而到元茂屯来开展工作的队长萧祥则扮演了造 访清官的角色他和公案小说里明察秋毫的清官一样,对 推翻冤案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在他的带领下,受压迫的贫 农们展开了一系列与地主韩老六等的斗争,打倒了地主, 翻身作主,如同所有公案小说的结局一样,含冤的主人公 最终冤情洗脱,富贵功名接踵而来一一在这里,贫农同时 接收了地主的财富和权力,最终过上幸福的生活。
古典公案小说与西方侦探文学一个显著的不同就是对 于“道义”的强调西方的侦探文学注重破案过程的逻辑 性和行为的违法性,公案小说则总是按照伦理推断出犯案人,谴责的也并不是行为本身的违法,而是违德一一即所 谓的“丧尽天良”在公案小说的背后是一个支撑了中国封 建社会数千年的行政模式:“仁治”治人者握有绝对的权 力,受治者则连反抗的权力也被剥夺约束治人者的不是 法律,而是伦理道德因此在公案小说里,受冤者永远不 可能指望法律还他一个公道,他只能指望一个路过此地、 或者新上任的“青天大老爷”为他洗脱冤情而这位清官 之所以能够辨明是非、合理断案,也并非依仗于法律,而 是依仗于他心中的道义观念清官和昏官运用的是同样的 一套权力,两者的差别只在于他们对于“道义”的遵循在《暴风骤雨》中,我们可以看到,与公案小说相同 的一套“道义”模式在运作工作队进村,即向群众宣布 了他们的目的:“斗争大肚子”这个“斗争”,如前所述, 既是话语权的抢夺同时也是实际权力的抢夺实际权力的 抢夺是通过赋予地主阶级一个“罪人”的身份、否认其存 在的合理性实现的萧祥的任务在于告诉人们:地主的存 在、他的所作所为本身就是罪行韩老六曾经杀害过许多 人,但对于当地的贫民,他所作的却主要不是直接伤害, 而是迫害一一他的行为将贫农逼上绝路,最终导致了他们 的死亡。
赵玉林的女儿是因为韩老六不肯借贷给赵家而饿 死的,郭全海的父亲是因为和韩老六赌钱输了后气病而死 的于是我们看到,对韩老六的定罪绕开了司法审判,而 转向道德审判一一如果是前者,我们的工作队大可以“杀 人”的罪名将他送去“蹲篱子” O在这场审判中,韩老六的 罪名不是“杀人”,而是“残忍”,六斗韩老六,将他绑起 来进行公开“斗争”一一而非像现代审讯一样进行私下审 判,就在于将操场变为道德审判庭,将审判的权力交与农民郭全海从课堂里搬出一张桌子来,放在操场的中间, 而老孙头说:“这是咱们老百姓的‘龙书案’"正点明了这 场审判的实质伴随着道德审判掀起的则是合法的道德暴力,在“乱 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的思想下,对道德上判定的‘罪人’ 施以法律刑法以外的肉体惩罚被认可耐人寻味的是,工 作队本身对这种暴力也持认可的态度一开始,工作队的 刘胜和小王想要揍韩老六的狗腿子李振江,被队长萧祥制 止,但他并不是认为这种行为不妥,而是“怕性急的刘胜 和暴躁的小王要揍李振江,闹成个包办代替的局面,失掉 教育大伙的机会”当韩老六说道,“八路军共产党不兴骂 人打人的呀”的时候,萧祥的回答是“八路军共产党不兴 骂好人,打好人……对刁横的坏蛋,可不一定” o甚至他要 求马连长留下韩老七活口,也是要“给这边老百姓解恨” O 对道德犯罪的暴力制裁,他明显持认同态度。
于是我们在 操场上看到的,是一场道德暴力的狂欢:人们指控一条罪 行,就给予韩老六一棒子,最后韩老六的身上是棍棒相加 在这场暴力的最终,萧祥宣布,“杀人填命”,枪毙韩老六 既然韩老六最后应得的惩罚是受死,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将 他关押枪毙,刻意让他遭受这场棍棒是为了什么?这场暴 欢的狂欢更像是一种复仇的仪式一一这不仅是肉体的伤 害,更多的是精神的屈辱:曾经手持大棒打人的“韩大棒 子”,如今遭受大棒的打击曾经被定义为道德犯罪、使韩 老六背负‘罪人’身份的行为,如今被合法的施加到他的 身上韩老六被打倒了,在他的身上,一个新的政权建立起 来,但这个政权使用的,却是同旧的政权、同公案小说时代如出一辙的权力运作方式公案小说里,造访的清宫断 完案走了,将权力留给当地知府假如这个手握大权的知 府竟是个道德沦丧之徒,新的冤案将再度发生,人们只好 等待下一次的“青天大老爷”到访不出意外地,在《暴 风骤雨》第二部里,我们看到了,由于“领导的强弱往往 决定工作的好坏”,元茂屯出现了 “回生”的现象:权力重 新落回到韩老六们的后代手中,所幸这时萧祥对这个村子 有了第二次造访,纠正了错误然而,还会有第三次的造 访吗?在话语革命成功的同时,我们不得不承认暴力革命的 不彻底:旧有政权被推翻了,但它所采用的权力机器却被 沿袭了下来。
作者看到了这种“回生”,但他认为“不适合 在艺术上表现出来”,为了树立土改的良好典型,他想象出 了一个理想的元茂屯然而在新的权力机器没有建成之前, 他的想象只好借助于旧有的文学典型,于是我们看到了一 个和传统公案小说类似的故事,以及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 # /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