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老北京八大胡同的青楼窑影八大胡同的源起与兴盛是特定的历史时期,老北京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它的兴盛见证的是当时商业社会的繁荣;是延续千年的世俗文化的遗存与印证;是老北京建筑艺术领域里,中西结合、西风东渐的一次革命性探索,它加速了东西文化的融合,它不应被世人所持有的偏见,而摒弃与遗忘八大胡同是老北京对烟花柳巷的代称,从广义上说,八大胡同指的是前门大栅栏的观音寺以西,铁树斜街以南,珠市口西大街以北的诸多胡同具体公认的是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追溯八大胡同的历史,它的风月起源与娼寮并无多大瓜葛,倒与我们的国粹京剧有着极为微妙的关联乾隆时期徽班进京下榻于八大胡同中的韩家潭、百顺胡同一带,后有四喜、春台等班也相继落脚于此,于是便有了这样的俗语“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而梨园界在此兴盛之始,正是清政府禁止官员宿娼,而不禁狎优伶之时,于是男色大兴,找“相公”成了当时上流社会的一种普遍风尚乾隆二十一年之后,北京内城禁设妓院,于是内城的娼门纷纷迁至前门外,使得这一原本就喧嚣繁华的地区日渐兴盛起来至庚子赔款后,清政府已无力掌控时政,官员嫖娼便不再受诸多限制,八大胡同的娼门才得以迅速膨胀,女风彻底压倒了男色,另有南班妓女北上,最终使八大胡同蛮声海外,成为寻欢作乐的代名词。
八大胡同的妓院可谓等级分明,头等妓院又称“清吟小班”,是以喝茶、宴饮、填词弄曲为主营项目,因此颇受那些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的青睐,成为上流社会交际的风月场所二等妓院多以“茶室”命名,只是内部陈设稍逊于头等的小班三等妓院在八大胡同称之为“下处”,四等妓院又叫“土娼”或“小下处”,此二等妓院的环境陈设和风尘女子的素养较之前二等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它们接待的多为社会底层的各色人等八大胡同在民国六七年间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计有从业妓女上万人当时参众两院的各种权谋和派系争斗都在八大胡同里悄然上演,这里逐渐演变为一个涉及政治的社交场所,官员们在此互相贿赂、金屋藏娇、风流逍遥,八大胡同成了老北京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功能区后来历经首都南迁,北平解放,八大胡同终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不复往日花红柳绿之光鲜 八大胡同是老北京的隐私与隐痛,它留给我们的是对历史的沉思与拷问它既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某些冠冕堂皇的人们欲除之而后快的“毒瘤”它的形成与兴盛是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中,旧有的道德观念的土崩瓦解与新的价值观念在短期内难以形成而造成的思想领域的真空与信仰的缺失八大胡同在一定程度上排解了人们的焦虑与不安,缓解了社会矛盾的激发。
就像我们现在这个社会一样,遍地都是夜总会、KTV、洗浴中心招摇若市,我们又何尝不是生活在莺歌燕舞的八大胡同之中呢现实不容回避与伪饰,风月之中的风流也不会被这个社会所唾弃,真正应该鄙视的是那些道貌岸然之人的心灵丑恶与伪善就让那窗棂前的蓝色风铃再次响起旧日的声音,在蔡锷“不信美人终薄命,由来侠女出风尘”的宽容豁达中,找寻那青楼窑影里,摇曳在京华烟云中的前尘后世…… 陕西巷 22 号的“上林仙馆”是八大胡同中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家头等妓院,是当年赛金花的“怡香院”,小凤仙的“云吉班”挂牌之处 “上林仙馆”曾是王公将相、达官显贵频频出入的社交场所,如今改为陕西巷宾馆内部是天井围栏式的建筑风格,其它一等妓院的内部布局也大致相同 百顺胡同 49 号的“鑫凤院”是一座极为醒目的欧式小楼,外观雕饰精美细致,是一家鹤立鸡群的上等妓院遗存 “鑫凤院”的内部依然是天井围栏式的小楼,只是历经时代变迁,现已沦为一处破乱的民居百顺胡同 18 号是正对着“鑫凤院”的“松竹馆”,窗棂上的字牌已被水泥所掩盖,似乎在刻意回避小楼那一段并不光鲜的风尘往事 朱家胡同 9 号的“聚宝茶室 ”原是一家二等妓院门楣上“聚宝茶室”和“福禄”的字样依然清晰可辨。
朱家胡同 46 号的“临春楼”原是一家三等妓院,但其典型的西风东渐式的优美外观足以另其傲视群雄韩家胡同 21 号的“庆元春”原是家头等妓院,门额和山墙上均刻有“庆元春”三个飘逸的字体楼西窗棂上还有“又有佳肴”、“以宴嘉宾”的石刻当我拍照记录的时候,路过的老人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都是窑子 青风夹道 25 号原为“凤祥院”,是一家二等妓院,目前翻建成一个凌乱的大杂院王皮胡同 18 号原为一家二等妓院,门楣上镌刻有“贻来年”三个醒目的大字朱茅胡同 21 号原为“艳福茶室”,是个四合院式的二等妓院提起八大胡同无不让人联想起昔日烟花柳巷中,才子佳人附庸风雅的尘缘旧事,似窗棂前悬挂的蓝色凤铃被风轻轻吹起,摇曳出清悠怅然之音,摇醒枕边的一帘悠梦,唤起逝去的京华烟云图片说明:某家一等小班中的“红妓女”合影八大胡同是老北京花街柳巷的代称,又称“八大埠”,位于前门外大栅栏观音寺街以西八大”是虚指,旧书《顺天时报丛谈》指证,该地区至少有十五条胡同属于“花柳繁华之地”,公认的八条胡同是: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现名韩家胡同)、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现名棕树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现名大力胡同、小力胡同)。
晚清妓女图16 世纪阿拉伯旅行家阿里·阿克巴尔在《中国纪行》中说:“在中国没有一个城市不设妓女活动的单独地区”明朝北京“妓女活动的单独地区”在现东四南大街路东的几条胡同,时称“勾栏”而八大胡同则是清初兴起,迟至清末才成名乾隆二十一年以后,北京内城禁止开妓院因此,内城的妓院迁移到前门外大栅栏一带此地紧靠内城,又是外地进京的咽喉,原本就喧嚣繁华,妓院来此,反倒因祸得福,自此集中密集发展,红灯区雏形诞生1900 年,八国联军进入北京侵略军要满足兽性需求;庚子赔款,清廷要税收;再加上前门火车站的建成,使得北京娼业骤然膨胀八大胡同妓院的档次在北京首屈一指,自此暴得大名所以说“八大胡同”开埠虽早,但以此名行世实际上已是 1900 年以后的事了八大胡同从来就不是一个行政单位或法定地名过去男人说去八大胡同,意思是告诉你他要“做什么”而不是“去哪里”等待判决的现在摆脱大栅栏卖发票和窃听器的妇女,逃出观音寺街白热化的叫卖,就是八大胡同了这里的气氛不再焦躁,本地住户神情闲散,外国人、背包客缓步梦游看八大胡同有两个由头,一是考察北京老街巷老建筑;二是看看老妓院到底是什么样子北京俗话说:“有名胡同三百六,无名胡同似牛毛”,为什么非看八大胡同?由头一说:八大胡同是草根的北京,是过去绝大多数老北京人的真实生存环境,而且至今形貌犹存。
棋盘街道和四合院属于内城,是“高尚住宅区”,清朝时只有旗人贵族有权居住内城街巷规划严谨,正南正北,整洁幽雅四合院当初都是一家一院,严格遵循着社会等级制度,家庭伦理观念庭院深深深几许,这种高标准的道德诉求,建立在雄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之上而外城的八大胡同,则是自然形成,疏于管理八大胡同斜街多,铁树斜街、棕树斜街、樱桃斜街、杨梅竹斜街均沿故河道、水沟成型;此地胡同狭窄悠长复杂,街道杂乱无章,没人带着非转晕不可街道乱,房子也乱———八大胡同的建筑有中有西,有砖有木,有院有楼,有商有住,大大小小,里出外进;公共场合与私人领地相互混杂,穷人富户交错纠缠八大胡同里,严格意义上的四合院没几个,即便有也都是小院落这里的建筑比内城的建筑年轻,1899 年义和团玩弄法术失灵,不慎酿成火灾,大栅栏附近烧了大小房屋七千余间,这些房子大多是那以后建的 内城胡同的文化性格像世代贵族,以八大胡同为代表的南城胡同则像骆驼祥子看老妓院则是很复杂的事儿人们得在无数的房子中寻找当初妓院的线索:二层小楼,门楣残字;圆门洞,圆窗洞图片说明:中年时期的赛金花赛金花住过的怡香院,现在是陕西巷宾馆这栋小楼的外墙立面涂上了水泥,但圆窗洞仍在讲述着它过去的经历。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内部红柱朱廊围成天井,整栋楼每个房间的门都面向中央,天井内还有一个带太湖石的水池,养着龟和鱼,旅馆环境别致,但人似乎不多值班人员说,这里的结构从来没动过小凤仙住过的云吉班也在陕西巷,现在是大杂院二层小楼,前后两院,雕花房檐,但没有天井一位老太太告诉我,她今年 85 岁,已在这里住了 50 多年她说,小白玉霜、新凤霞都曾在这里住过,大家经常走动,她与她们原来是北京评剧院的同事最堂皇的是樱桃斜街 11 号长宫饭店,该楼与陕西巷宾馆格局基本相同,但面积要大得多双层纯木结构,没一根钉子,红廊绿檐环绕,30 多个房间户户面向天井该楼始建于乾隆年间,最早是贵州会馆而并非妓院,但据说此地曾是蔡锷与小凤仙的双栖之所,更早纪晓岚也常来此饮乐经营者把这段经历写在门口,然后 5 元一位,喝茶参观百顺胡同的一个二层小楼,完全是西洋风格,在杂乱的巷子中显得别有风味这些当初作为妓院的二层小楼,建造之前就定好了使用功能一般底层都是阔大的天井,嫖客到来坐在这里,小二就把妓女吆喝过来,任由客人挑捡;顶层的小房间一般 8-10平方米,勉强容得下一床一桌一梳妆台;每座楼这样的小房间大约有 10 到 20 间,各个房间面面相觑,有点可笑。
四合院形式的妓院不如小楼多现在百顺胡同居委会所在的院子过去叫莳花馆,是一家三进带跨院的大四合院,据考证,明朝妓女苏三(玉堂春)就曾住在这儿棕树斜街的“小花园宾馆”,是两进的四合院,过去曾是烟馆加妓院由于过去就采用公共场所的建筑形式,所以这些原妓院现在大都改做旅馆或大杂院楼和大杂院外观破旧,内部结构基本都已改动,看起来很有废都的感觉不过即便当年它们风光之时,也难敌现在厦门远华红楼之万一人们曾对“红楼”的开放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争议也少,那里毕竟是人去楼空,不涉及到骚扰房主的问题现在八大胡同住户的心态很矛盾说他们是八大胡同住户,总有泼脏水之嫌;他们与那段隐私完全无关,很委屈但也无从辩解但也有好几位居民悄悄告诉我,自己住的地方原来住着赛金花、小凤仙等名人,语气又隐隐有些自豪前几年,有人曾提出在此建立八大胡同历史展馆,当地居民极力反对2001 年媒体有大规模争论:八大胡同是历史还是糟粕?是文化还是猎奇?……从事宣武胡同游的公司宣布不再将青楼遗址列入胡同游的景点按照新道德要求,解放后八大胡同的名字已变更了两次;但拆与不拆却始终是个传说当地居民都知道自己是要往前走的,他们一般不把这里当百年终老之地刻意经营,但却不知道下一步什么时候走,走到哪里。
赛金花和小凤仙似乎是八大胡同摆得上历史台面的惟一理由,现在了解八大胡同似乎还像当年读《金瓶梅》,有权限问题———你知其然,我知其所以然,这就足够了 是是非非都比不上当地百姓的一个眼神,你完全可以把八大胡同地区看成一个落后的小镇纵横步行十分钟距离内,出租车不愿进,三轮挡道;电线杆子,水果摊,炖着熟食的煤球炉,真个是五味杂陈,眼花缭乱火警、急病怎么办?街巷里到处可见膀爷躺着睡觉,街道又凉快又宽敞,比阴暗逼窄的室内要舒服得多,膀爷在这里可以得到理解大杂院内警示性标语随处可见,有一条竟然是“请勿在此讲话”八大胡同的居民们不得不抱在一起生活,紧张局促地协调,转个身都困难每条胡同还都有公厕,这里人都烧煤气罐……想当然地埋怨建设者是不合适的,“八大胡同”改造极困难以前胡同地面都是黄土,现在地面是斑驳坑洼的水泥路这些水泥路当初是怎么建起来的?运输,交通,施工难度可想而知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个判决———八大胡同的居民等待着生活的判决;八大胡同外的人等待着道德的判决八大胡同原生态圈梁实秋在《北平年景》里说:“打麻将应该到八大胡同去,在那里有上好的骨牌,硬木的牌桌,还有佳丽环列可见,把当初的八大胡同简单定义为性交易场所就未免太小瞧它了。
按现代商业定义,八大胡同可以叫做———以性交易为中心的,集娱乐、餐饮、住宿、会议于一体的综合物业,配套设施也相当齐全1923 年版《中华全国风俗志》说,当时北京“无一人不入胡同上盘子(妓院)……”,此话明显偏颇,但旧时八大胡同生物链确实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