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中满语地名探源 ))光绪初年,清政府所治理的边疆地区不断受到西方列强侵割,且因光绪以前所绘制的舆图标注的边疆界线已不能适应当时国家的政治军事需要,给列强与清政府在周旋割让土地上以可乘之机,客观上致使清政府所丧失的领土增多因而,一部精确、完整的全国舆图成为清政府保全国家领土和巩固疆域的首要任务1886年(光绪十二年),清政府设“会典馆”始修《大清会典舆图》,而黑龙江作为与沙俄接壤的边疆地区,成为政府重点关注的地区1889年(光绪十五年)至1899年(光绪二十五年),清会典馆先后更换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和恩泽两人,黑龙江省舆图总纂英寿和屠寄两人,并从他省调派何兆辉、陆汝、崔祥奎、单世俊、张士元、刘恩鸿等才俊协助测绘,测绘人员总数由18人增至36人其间多次派遣官员,来黑龙江催促省舆图局上交舆图1899年3月终于完成《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6月印刷成册,共13册,61幅图最初属官方私藏石印版仅有三部本文对《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中的满语地名进行历史考察并进行语言地理学方面的解析,阐释满语地名命名的特点和意义,揭示其中所含的社会信息和经济信息,为认识清光绪时期的黑龙江历史地理和民族历史提供依据。
参考底本是1933年《辽海丛书》影印本一 《黑龙江舆图说》的基本情况《黑龙江舆图》的测绘时间实为1896~1899年,历时3年,而《黑龙江舆图说》撰写时间实为一个月由于黑龙江地区的自然条件、人力物力、交通运输、科学技术、民风民俗、当时的国内外局势局限性较大等问题,因而英寿并没有完成会典馆交给的任务,直至屠寄上任,“然以会典馆原颁格式太小,山川地名不能一一详载当道以其缺略可惜,乃属屠寄据原图缩小十分之七”[1],才得以呈现如今的《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是屠寄在实地测量绘测的基础上,参考历代东北文献典籍编纂而成《黑龙江舆图》的修图方式沿袭了明代《一统志》,并借西学东渐的热潮引进了大量的西方先进的测绘仪器和测绘方法《黑龙江舆图说》的体例则遵照会典馆的规定,参照《大清一统舆图》,旁征《皇舆全览图》和《乾隆内府舆图》等在内容上,《黑龙江舆图》中的地名皆为汉语标注,对蒙语、满语、汉语、达斡尔语、女真语、索伦语进行音译所囊括的清代光绪时期的东北辖区最北至外兴安岭线,西为沿尼布楚岭至达和罗海图一线,南以松花江为界线,东为布连斯奇岭至完达山一线即为今黑龙江省北部、内蒙古北部,蒙古国西部,俄国远东的阿穆尔州等地,“全境南北纵二千六十里,东西广一千五百七十里”[2]。
本文所探析的满语地名就在这一片区域内《黑龙江舆图说》内容分“凡例、总图说、齐齐哈尔城、黑龙江城、墨尔根城、布特哈、呼伦贝尔、呼兰城、呼兰厅、绥化厅、入发库门道、入喜峰口道”12部分其中关键的地名后皆用经纬度加以注释,因此对照古今地名之时,依照《黑龙江舆图》中的计里画方表格,参考现代的GPS进行具体的位置定位经过定位,除已经失传的地名外,在清代前文献中出现的地名及清代文献中所提及的地名凡能与《黑龙江舆图说》中的地名对应上的皆能在地图中进行定位,且所差公里数在10~36公里之内出现误差的原因有以下三点:(1)清代测量工具较现代卫星定位技术有很大的误差,这种因技术所造成的误差不可避免2)屠寄采用的绘图技术为圆锥外切法,即将整个区域置于圆锥体内进行绘格,这就导致了越往北经线缩减越大,纬线与纬线之间的距离越小,因而缩绘处的舆图在整体上看与当时的省图形状相差无几,但实际上单位经纬度换算的比例尺差距较大3)清政府当时急需一张较前代更为精确甚至能与西方各国比肩的边疆舆图,这使测绘时间不能过长,而《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测绘时间长达10年,这与会典馆最初规定的一年相差太多,即使屠寄接任总纂后,选用了人才,采用了先进的测绘技术,但在时间上和地域上还是显得仓促了些,这从最后影印的《黑龙江舆图》的61幅图中就能看出,在绘制今俄国阿穆尔州和部分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上仍有缺漏。
但是,即使《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有这样多的误差和缺漏,相较之前的一些全国性和私家测绘的舆图要好得多,“凡境内郡邑城镇村集,与蒙旗聚落之地名记载颇能详悉得宜亦有沿革可考,即正史所载者,亦均详记其由,其疆界边防险夷之情形,更特别标识,至于图水则别大小而分双单之录;图山则依平视而具,颇具泰西舆图之发,较以康乾两朝内府舆图,亦无逊色也……据其所序,亦可见其用力之勤,而参考工博,故能成此精心之作固非阿谀之言,实亦晚清官刊地图之佳本也”[3]且能从中统计出满语地名1326个,其中包括总图说部分215个,齐齐哈尔城部分55个,黑龙江城部分452个,墨尔根城部分109个,布特哈部分133个,呼伦贝尔部分419个,呼兰城部分106个这些满语地名分别为山名299个,岭名38个,冈名3个,高原名2个,河名828个,水名12个,沟名4个,泊名5个,池子名5个,江名3个,湖名3个,站名37个,城名21个,卫名23个,台名15个,喀伦名9个,屯名7个,所名3个,窝集名7个,厅名1个,堡子名1个《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中的满语地名占总地名的2/3,对于研究清代光绪时期黑龙江地区的满语地名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通过舆图的表现形式,使得在定位满语地名上具有准确性和校释性。
二 满语地名的命名特点地名能反映一个民族的社会生活、文化特点及特定的自然地域状态满语地名亦能反映满族的自然和人文地理满语地名作为满族人的文化标记,从诞生之日起,本身便带有满族的民族特征和文化特征满语地名的变化,随着满族的兴衰而变更,初期表现与满族的社会经济有关,中期表现为汉蒙民族的融合,现今满语逐渐消亡,反映满族文化现象的地名也具有了不同的特点和意义《黑龙江舆图说》中的满语地名体现了民族融合和语言融合的特点比如有些满语地名是因为通古斯语系的不断演变与融合,匪克图河为今松花江支流,《金史》记为匹古敦水,后有蜚克图河之称,清代亦在河边设驿站今俄罗斯境内的阿尔吉河,光绪时期称阿尔奇穆河意为“烧酒”,康熙时期的《皇舆全览图》中载此河名为阿儿吉河今俄罗斯境内的乌纳河,在女真语与满语中皆为此音,甚至阿尔泰语系中的蒙古语族的契丹语亦是此音,乌纳,满语“枸杞”之义纳丹哈达拉今完达山山脉,金时称为令挞剌山《黑龙江舆图说》中的一些满语地名为复合词,例如:乌云和尔冬吉山,乌云满语意为数字“九”,和尔冬吉达呼尔语意为“疾速”安巴哈尔浑河,安巴满语意为“出”,哈尔浑蒙古语意为“热”这种现象的出现很显然是由民族间相互接纳和相互融合所产生的。
满语地名命名的简单性满族人命名地名的方式较汉族相对简单,所要表达的自然现象和地域文化的符号也更为直观比如,乌谟鲁河直译为巨大的湖;扎克丹哈达直译为种满松树的山峰;兴安岭直译为丘陵;额勒和肯河直译为湍急的河流;达巴尔罕穆丹直译为曲折弯曲;龙泉河直译为水泉上涌;乌谟鲁岭直译为湖、水泡子、荒蒿;沃赫山直译为石头山,可见这些地名都是为形容某一地区的地貌和地域特点而直接命名的比如,珊延阿林直译为白山;苏瓦延山直译为黄;莽监哈连直译为青色的山峰等,只是单纯地以颜色命名地名比如,尼堪河直译为间隔;乌那浑河直译为凶狠的河流;布雅密河直译为彼岸;图勒里山直译为外面;苏拉锡哈达直译为闲散的地方,是单纯的形容词和名词进行拼凑,且没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或者纪念意义,单单作为一个地理坐标和符号形成这样的满语地名的原因有三方面:一是地名的命名与其他事物、事件、文化的命名不同,更改的概率相对较小,或者基本没有,这就使最初命名的地名一直沿用至光绪年间,成为生活习惯的一部分,导致满族人没有更改地名的意识二是这些地区人迹罕至,因而改变的概率变得微乎其微,甚至呈现一种地名消逝的趋势三是满族人受自身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等因素的制约,加之黑龙江地区距统治中心较远,因而社会发展较慢,在确定地名之时没有更为广阔的视野,因而往往是主观思维的判断决定了简单地名的产生。
一个地区地名的不断变更,体现了该地区主人或管理者的嬗变满语地名作为本民族的权力象征,有助于民族意识的强化早期的满语地名表现为同一地区先后被不同民族所占领,体现出不同民族的语言相互融合比如黑龙江的名称就比较多,沿河生活的鄂伦春人称其为石勒喀河,俄国人则称其为阿穆尔河,至于萨哈连乌拉或萨哈连乌喇之称则是由满族由蒙古族语音译而来的同音不同义的地名,萨哈连满语译为黑,蒙古语则译为平安历史上还被不同民族称为完水、室建河、乌桓水、石里罕河、石里很河、撒合儿兀鲁等,至清朝初年,被称为喀尔喀布里亚特随着满族的不断壮大,满语地名逐渐带有了宣示满族统治地位或民族权益的特点喀尔喀河满语保护之意,元代为合泐合河、合勒合河、合儿合河,金时被称为哈勒河,明代被称为哈儿哈河,至清代被冠以满语名称松花江即松嘎里乌喇译为天河,此河蒙古人称为乌剌江、浯剌江,女真人称为宋瓦江,契丹人称为混同江今俄国境内的结雅河,曾为我国的精奇里江,满语意为黄色的河流,索伦语亦是此音此译兴安岭则被俄国人称为斯塔诺夫山脉,被索伦人称为达巴库满族的社会经济和生活习俗为满语地名添加了个性化的色彩满语地名的特点由满族的渔猎经济形式所决定,比如,宁尼颜站直译为大雁栖息的泡子;布特哈界直译为渔猎。
而与生活习俗有关的满语地名可举例为:庙噶珊站可直译为噶珊意为乡村;海伦河直译为水獭;逊河直译为奶浆;额尼河直译为母亲;绥楞额山直译为绥楞意为马蜂;他斯哈山直译为虎;温德恩山直译为烧柴、板片这种现象的出现与满族早期的社会生活有关,由于黑龙江地处边陲与中原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较晚,因而满族整体的社会经济和生活习俗较为落后,以具有渔猎特点的词语命名地名或以本民族的风俗习惯命名地名,体现了满语地名的独特价值观满族作为曾经的统治民族,在其发源地东北命名了很多地区,尽管满族与汉族不断融合,学习汉族的文化,有些满语地名甚至沿用至今,比如,昂邦河今松花江二级支流,历史上曾叫安邦河、安拜河但更多的随着历史的历程而发生着改变,且未摆脱满语这一语言环境三 《黑龙江舆图》中满语地名的历史价值《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虽然是官修历史地图文献,其中所包括的满语地名虽然很多,但并不是全部黑龙江地区地域辽阔,自然与生活环境低劣,而屠寄组织队伍进行实地测量的时间只有短短3年,且我国的黑龙江地区在光绪年间不断被俄国蚕食,绘测所经过的俄国意欲蚕食的地区还要接受俄国人的调查和检验,这就使得绘制这样一张精确又庞大的舆图显得尤为困难有史料记载:“惟单世俊一起出测黑龙江城,地面较各城尤为辽阔,江左留驻之五十五旗屯,错在俄界,而馆章又须将咸丰八年以前江左山川、古城一切查绘,不得刁蘸入俄境详细测查。
诅该员于二十四年二月行抵滨江俄卡密果罗夫斯克,被俄国查界马队拦阻,见其持有防身火枪及测绘仪器等,形迹可疑,当将车马、行李、图籍搜去,送交布喇郭威臣斯克之廓密萨尔衙门五月间,奴才等始接该委员享报,当经发电照会廓密萨尔,即将该委员单世俊释放,并将行李等件一并交还单世俊续行补测,至七月底始竣事回省,曾经咨明户部、会典馆[4]可见,《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在绘测编撰的过程中,既要符合当时清政府迫切需要精确舆图的形势,也要缩减大量的时间配合当时国内外动荡的局势,因而,舆图的内容必须缩减版面并在内容上有所侧重,这就使得《黑龙江舆图》及其图说在单位方格中将一些不必要的地名排除在外,而选择一些重要的地名进行详细的考察将测绘和编纂的注意力放到军事防御和驿站建置上,使《黑龙江舆图说》中所记载的满语地名军事性用途突出是光绪年间修纂舆图的鲜明特点之一这从会典馆颁布的条例可以看出,规定舆图修纂所分得的“疆域、天度、山镇、水道、乡镇、官职”皆考虑到军事战略城、营站、官屯、村屯、卡伦、驿站、道路、桥梁、渡口、界址皆在舆图中进行标明,一些具有地标性的地名被准确列出,一些有关民族社会经济的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