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枷锁论凯特·肖邦《觉醒》中象征主义深层的寓意 刘 丽(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Summary:《觉醒》是19世纪末期美国著名的女权主义文学创作先驱凯特·肖邦最富代表性的作品,在小说她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勇敢追求自我而得不到实现的女性在《觉醒》中,她成功地运用了象征手法烘托了小说的主题思想,这些象征分别包括言行象征、场景安排象征、空间结构象征、人物角色象征Keys:凯特·肖邦;象征主义;寓意I106.4 :A :1673-2596(2011)07-0160-03凯特·肖邦是19世纪下半叶女性意识最突出、文学成就最大的美国女作家,其中《觉醒》是其代表作,她成功地描述了一个自我意识和性意识觉醒的女性勇敢追求自我而无法实现的故事李建军博士在《小说修辞研究》一书中说过:“只有当象征是形象的,并且作为一个有机的部分依附予以塑造人物为中心的叙事主体的时候,它才有可能与小说内部各种因素建立起和谐而均衡的辩证关系,才能更好地服务于塑造人物、喻示主题等的修辞目的在小说中,凯特·肖邦正是高超地运用了很形象的象征,并将它行之有效地依附于艾德娜这个女主人公身上,将人物角色塑造、场景安排、空间结构、言语行为与小说的叙事情节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向读者展现了一位勇于冲破传统枷锁,追求新生活的女性新形象,也充分地暴露出了传统习俗对女性的扼杀。
本人拟就象征手法在小说中的深层寓意做初步探讨一、场景安排象征文中多处出现了关于场景的描写,它们有着丰富的内涵小说一开始就描写了在赖勃伦夫人家的别墅里,法里瓦家的双胞小姐妹弹歌剧《尚巴》里的钢琴二重奏《尚巴》是法国作曲家Louis Herold(1791-1833)的浪漫歌剧,剧中的女主角最后在海中死亡,这就使人能够感觉到死亡的阴影,预示着女主人公最后的结局赖勃伦夫人总是穿着袖长及肘的白色衣裙,在别墅里外穿梭白色使人联想到西方人参加葬礼佩戴的花——百合花,这就预示着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双胞胎姐妹“总是穿着圣母的颜色——蓝色和白色的衣服,因为受礼的时候就已经奉献给圣母利亚了”她们才14岁,这么小的年龄就已经没有自我了,这不禁使人想到宗教势力对人的禁铟和扼杀又如小说中还多次出现对太阳的描写,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如艾德娜在安瑞夫人家里休息,醒来之后往外看“夕阳已经西下,已近黄昏了”,这预示着和劳伯特在一起的美好、幸福时光不会持续很久,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再如艾德娜和劳伯特坐在草地上听安瑞夫人讲故事,夜晚降临,她似乎听得到鬼魂在低语这使人联想到哥特式恐怖小说描写鬼魂的场景,令人窒息,毛骨悚然,这更加使小说迷漫着死亡恐怖的气氛。
一位穿黑衣的妇人,一面数着念珠一面谦逊地来回走着黑色作为一种意向广泛地运用于文学作品中,与沉重、死亡联系在一起,在这里,它渲染了一种绝望、恐怖的气氛二、空间结构象征小说是按格蓝岛→尚奈尔岛→庞特里耶的豪宅(坐落在新奥尔良著名的漫步大道)→鸽楼→格蓝岛这样的空间结构格展开的,细致描述了艾德娜觉醒的心路历程故事从格蓝岛开始又是在格蓝岛(大海)结束,它完成了一个生命的旅程格蓝岛是父权制社会下克里奥尔人的母性小圈子,它象征着文化传统的堡垒在那种文化范围中,妇女只扮演了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完全丢失了自我而这里也正是艾德娜女性意识开始萌动的地方,是劳伯特唤醒了她那压抑已久的心灵尚奈尔岛是她心灵自由放飞的地方,也是她觉醒中的一个重要地点当他们乘着帆船越过海湾到尚奈尔岛的途中,艾德娜“终于得以自由漂流,任意扬起帆来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然后肖邦把叙事的地点放在了庞特里耶夫妇的豪宅里,从他们家所处的位置(新奥尔良著名的漫步大道)、豪宅的装饰来看,这些都是财产、地位和名望的象征,然而对于刚刚有着女性意识的艾德娜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它只是个限制她自由发展的牢笼,她渴望飞出这个牢笼随着女主人公女性意识的彻底觉醒,本能告诉她“若想抛开对先生的忠贞,就得抛开他给他的施予”。
于是艾德娜决定离开礼昂的大房子租一间属于她自己的小屋——鸽楼,她想要完全意义上的独立但是鸽子这个意象在文学传统中是驯化的鸟儿,是温和顺从的象征,预示着艾德娜摆脱传统枷锁的失败劳伯特从墨西哥回来和艾德娜重逢并且互相倾诉心肠,但由于劳伯特的软弱,他再一次逃离了满心伤痛和孤独的艾德娜再次回到格蓝岛(大海),她一个人向孤独的大海中游去她唯有向大海这个“母亲”求助,只有大海能够抚慰着她的心灵,给她以慰藉三、言语和行为象征(一)言语象征意义肖邦也赋予人物的言语以象征意义如在艾德娜家中的聚会上,大家在随意聊天,孟德莱先生其实知道艾德娜有情人,于是他编了故事以暗示艾德娜所做的一切会徒劳无功,到最后还是要回到她丈夫身边的但艾德娜完全不理会医生所说的话,她借说故事之口,表明了她的心迹她会和爱人划着独木舟离去,而不管付出任何代价这表明她要冲破传统的樊篱,公然挑战当时的男权文明,大胆地追求自己已觉醒的生活再如,劳伯特由于克制不住对艾德娜的思念,他又回到了新奥尔良她们在艾德娜的鸽楼里倾吐了心声,劳伯特告诉艾德娜他之所以要挣扎,是因为她不是自由之身,如果礼昂、庞特里耶释放她自由的活,他才可能走近她劳伯特的言语象征着他像礼昂一样——也是一个传统习俗的卫道士,他也视妻子为丈夫的合法财产。
艾德娜反驳他“已经不再是庞先生可以或留着或丢弃的财产之一”,这表明她已下定决心除了自己之外永远不再属于其他任何人二)行为象征意义小说中描写艾德娜抛开盛装接待各种访客的习惯之后,礼昂气得只喝一口汤没吃晚饭就走了,而艾德娜特意从从容容地一个人吃完晚餐,然后转身回房,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脱下结婚戒指,丢到地毯上”,然后用鞋跟狠踩了几下,但戒指分毫未损戒指是文明的意象,艾德娜的行为表明她要摧毁文明的枷锁但女仆把戒指捡了起来,艾德娜还是把它套在自己的手指上,这就预示着她无法摆脱文明的枷锁,她的追求自我必定得不到实现在芮芝小姐家中,艾德娜一边读着劳伯特的来信,一边听着芮芝小姐为她演奏音乐,芮芝小姐“已经从萧邦滑入《伊索德》战憟的死亡情歌,又回到《即兴曲》那柔情依依刻骨铭心的渴望”《伊索德》取自华格那的《崔斯坦和伊索德》,剧中描述伊索德临终前在死去的崔斯坦身边唱出此首著名的凄绝情歌《爱之死》,这使人联想到劳伯特和艾德娜的恋情也可能会像他们那样是个悲剧性的恋情艾德娜在她29岁生日之际在家里宴请她的朋友决定搬到属于她的自由和独立的小屋“鸽楼”里去她选择这一天有特别的意义,象征着她的自由独立新生活的开始,这是她的“独立宣言”。
艾德娜坐在椅子上那神态和气势,“有点像一个统御全国凌驾众人而独立的皇家贵妇”,可内心里“那熟悉的沮丧之感再度油然而生,时常盘踞她的无望之感又萦绕着她”她有一种锥心的渴望想把所挚爱的人影召回眼前,但“马上会被一种永远无法企及的情绪所击垮”这暗示着她虽然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屋,可那需要她的勇气抵挡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她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和劳伯特是无法走到一起的四、人物象征肖邦在小说中创造出一系列和女主人公关系紧密的人物形象——礼昂·庞特里耶、劳伯特·赖勃伦、阿黛儿·拉提诺、厄络宾、芮芝小姐、这些人物都给予了细致详尽的描写极具象征意义礼昂·庞特里耶是艾德娜的没有爱情的配偶,他是传统势力的象征结婚6年来,正如约翰·高尔华绥在其三部曲《福赛世家》所塑造的主人公索姆·福赛蒂那样,视妻子为“一件宝贵的个人财产”,断然不考虑妻子的感情与愿望他以当时维多利亚时代妇女的标准来要求他的妻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可以说艾德娜的婚后生活毫无欢愉可言,艾德娜完全处于一种失语状态他们之间也没有共同的爱好,缺乏真正的心灵交流对于礼昂来说,他关心的是证券、交易、股票、债务之类的事他的闲暇时间就是在克联饭店打牌、赌博出于他自己生意上的需要,每逢星期二他要求艾德娜盛装接待访客,然后回访。
所有这一切令艾德娜感到倦怠,婚姻对她来说就是无法逃脱的牢笼,所以她认为“婚礼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场面之一”于是她竭力要冲出婚姻的牢笼,摔了戒指,砸碎花瓶,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这说明对于弱小的她来说根本就无力打破这种枷锁在艾德娜对自己的婚姻生活不满之时,劳伯特来到了她的身边,是他唤起了她那尘封已久的心灵和女性意识的萌动,可以说劳伯特代表着艾德娜的理想和精神追求从某种意义上说劳伯特也是传统习惯势力的代表,他也受到了克里奥尔父权社会的道德观念及意识形态的影响,不敢公开地和一个有夫之妇相爱,于是就远走墨西哥以逃避这段恋情艾德娜彻底清醒过来了,她不愿意再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而是宇宙间和男人一样独立的个体劳伯特永远不知道、也不会了解艾德娜心中向往的独立与自由这就决定了她必将孤独其一生,这也说明了艾德娜是无法逃脱父权制社会那个牢笼的厄络宾是艾德娜空虚无聊时的一个玩伴,满足了她的生理需要他们只有肉体的结合,根本谈不上心灵上的沟通所以在他们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之后,艾德娜“有些隐隐作痛的遗憾,遗憾那使她狂热的并不是爱之吻,也遗憾将生命的甘泉送到她唇际的不是爱情”阿黛尔是艾德娜的好友,她美丽又贤淑,可以说集中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妇女的所有优点。
她一心只想着围绕着孩子和丈夫,夏天在格蓝岛度假时就担忧冬天的睡衣,她学弹琴完全为了她丈夫在家宴请朋友的需要,对她丈夫所做的每件事都会感兴趣对艾德娜来说,阿黛尔就是个让她时刻注意自己为人妻为人母形象的人物,因而可以说阿黛尔是艾德娜追求理想的障碍她规劝艾德娜“为了孩子想想,一定要记得他们”表面上艾德娜对阿黛尔的建议表示顺从,可内心里“不禁替拉夫人觉得可怜,同情她过得如此毫无色彩,她的灵魂只有无知的满足,从来没有受过一分钟的痛苦,也没有尝过一分钟人生的狂喜”因此,阿黛尔也无法成为她心灵交流的朋友从某种程度可以说钢琴家芮芝小姐是艾德娜的知音她蔑视传统习俗,拒绝与任何人往来,她是维多利亚时期女性当中的叛逆者,这样的女性当然不受欢迎了艾德娜喜欢音乐,也是音乐拉近了她和她的距离,它在她的“心灵深处激起一股强烈的情感,控憾着、鞭打着她的灵魂,如同那浪潮日日冲激着她曼妙的身躯一般”音乐是她觉醒的催化剂可是芮芝小姐经济独立,她割断了与所有男性的联系她没有爱情生活,她放弃了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她无法理解艾德娜的情感因而在这个层面上,她们也算不上真正的知己艾德娜那颗已觉醒但孤独的心灵注定是无人理解的,这注定她最后孤独地游向大海,结束了她的一生。
肖邦在小说中除了刻画上面所提到的主要人物外,还描写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黑衣女人这个人物虽然着墨不多,但在文中绝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黑衣女人在文中出现八次之多,每次出现都是寥寥数笔,但这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黑色在文学作品中无一例外地象征着死亡,这暗示着女主人公最后孤苦无助、走向死亡的悲惨结局同时肖邦塑造黑衣女人这个形象时,还描写了她的动作,“数着念珠”,“带着弥撒书”,这又暗示了她象征着宗教势力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个黑衣女人总是时隐时现地出现在艾德娜的身边,这就暗示着宗教神学统治着一切领域,歧视和压迫妇女,令她们窒息这也说明像艾德娜这样觉醒的女性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那张大网的加缪曾经说过:“小说从来都是形象的哲学,在一部好的小说里,其全部哲学都融汇在形象之中肖邦正是在小说中巧妙地运用了形象的场景安排象征、空间结构象征、言行象征以及人物角色象征使我们得以把握肖邦的生命哲学女主人公敢于挑战男权文明,敢于挑战其价值观念,敢于蔑视宗教势力,在维多利亚时代自然被视为另类,必然招致整个社会的不理解她必然四面破壁,没有支持者,致使她最后走向了大海孤独的深渊,走向了绝望小说的现实意义是不可忽视的,它给读者留下了许多思考。
——————————Reference:〔1〕李建军.小说修辞研究.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2〕凯特·肖邦.觉醒[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