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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如同被风吹落的蓝色矢车菊的花瓣，静静地沉淀到梦的深处。当过往的风，不经意间翻开仓促的年少岁月，很多往事已在空气中慢慢氧化，锈迹斑斑。但那一抹深蓝、淡蓝色的记忆，却依旧在轻轻地、轻轻地呼吸。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那几天，妹妹韦一晴老是翻来覆去地唱一首歌-确切地说，是唱这首歌中的一句。歌的名字叫遇见。韦一鸣就嘲笑她是个爱做白日梦的花季小女生。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有个故事正在等着他。他生命里要遇见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生命是一个谜，你不能预知谜面，更不能把握谜底。那是上初三后的一个星期天，十一月初，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别人都在疯狂地复习功课，韦一鸣和死党申舟却在他家小区的一
2、块空地上踢足球。韦一呜之所以和申舟臭味相投，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人生宣言：分数是一根胡萝b，可我们拒绝当驴子。他们瞧不起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看不上一天学三十六小时依然考不及格的笨瓜。他们平时吊儿郎当，成绩垫底，可一到升学考试，却能涉险过关。他们觉得自己是这么一类人，除了智商高之外，便一无所有，难道还不该挥霍一下自己的聪明，多干点与学习无关的事吗?韦一呜带球跑动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得像贝克汉姆，目光锐利，如同一只发现了兔子的鹰。可是当他停下来，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凝神望着远方，又超越了远方，眼睛蒙_：一层淡淡的忧郁的蓝色。好像他面对的不是钢筋水泥的森林，而是云海奇峡，灵魂
3、渺渺地飘出了躯壳。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是大家听得烂熟的一句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显然，韦一鸣并不愿意把两个窗户都打开示人-他额前的头发很长，把整个右眼都遮住了，就像挂了一副窗帘-他用左眼看世界，用右眼思考世界，可是不愿意把思考的结果与人分享。不过，窗帘的作用，既是一种拒绝，又是一种诱惑。班上许多女生都喜欢盯着他的右眼看，等着有风吹来，或者他一甩头发。两个人吆三喝四的，正踢得热火朝天，一个女孩的身影从天而降，像一只蝴蝶，翩翩地停在花坛旁。当然这都是申舟一个人发现的。韦一鸣对漂亮女孩向来不感兴趣，他最看不得她们那副我很漂亮，你不宠我你宠谁啊的模样。就像妹妹韦一晴，好像男生天生就该向她献殷勤，谁不献
4、殷勤谁就有罪，至少是有限不识泰山，审美水准低下。申舟和他恰恰相反。申舟就像星工厂派出的星探一样，列漂亮女生格外留意，仿佛漏掉一个就严重失职似的。那个女磁一出现，申舟就开始心不在焉，有一阵，甚至把足球像老母鸡孵小鸡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两眼像被那女孩钉住了般。韦一鸣很生气，一脚把球踢到他的脑门上。但是申舟一点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想到要把脑门子上的球印擦掉。他把韦一呜招呼过来，朝旁边努努嘴：你看!韦一呜四处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看见：什么?喂!你是真的有眼无珠还是假装柳下惠?有超级美女在此啊!韦一呜的迟钝让申舟急得直跺脚。韦一鸣顺着申舟手指的方向，目光越过一片草坪，两排叶子还青绿的国槐，看见一
5、个女孩正弯着腰，站在花坛旁，那样子好像在嗅花香。花坛里红的黄的菊花开得正盛。正是黄昏时分，天阴沉沉的，但落日还是从云层后挣扎出来，像煎得不老不嫩的蛋黄，摊在天空这个灰色的大盘子里，橘黄色的余晖给天地万物镀了一层金。女孩背对他们，面朝夕阳，只看到阳光为她勾勒出的金色的轮廓。韦一鸣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踢球!申舟的眼睛眯嬉得很厉害：漂亮吧?比韦一晴还要漂亮!我敢说咱们学校找不出一个这么漂亮的MM。韦一晴是他们学校公认的才貌双全的公主。韦一鸣不耐烦地说：你的眼睛是望远镜还是射线?隔着十万八千里，又是看背影，就能看出漂亮不漂亮啊!喂!她是你们楼上的
6、吗?你认识她吗?韦一鸣摇摇头：小区这么大，我哪能个个都认识，你当我是门卫啊。奇怪啊，我经常来你家，怎么从来没碰上她呢?韦一鸣气呼呼地说：今天可是你软磨硬泡要出来踢球的，你到底还踢不踢啊?申舟理都不理韦一鸣，摸摸光头，眯着不笑也像在笑的小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才能和她搭上话呢?韦一鸣气哼哼的，好像牙疼的样子：看我的!我来成全你!就像那女孩是个无人把守的空空的球门，韦一鸣狠狠地一铲球，球腾空而起，呼啸而去，穿越草坪和槐树，不偏不倚朝女孩飞去，砸在了她的后背上，简直比导弹还要精确。如此精准地射中目标，连韦一鸣都大感意外，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说老实话，这是他有生以来踢得最好的一个球。女孩显然吓
7、了一大跳，倏地转过身来。申舟砰地当胸给了韦一鸣一拳：干吗呀，你?韦一鸣满不在乎地回敬他：球又没长眼啊，怪她自己运气不好!接着，坏笑：你不是想和她搭话吗?看我给你创造了多好的机会啊! 申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女孩跑去，准备无比真诚地向女孩道歉，当然，再顺便打听一下她的来龙去脉。韦一鸣也跑过去，不过，他不是去安慰女孩，而是去捡足球。可是，很快，他也跑到女孩的跟前，因为他听见申舟正在大声地诋毁他：他是我们班有名的臭脚!你可不知道，越到比赛中，他的脚就越臭!有一次，我们班和二班比赛，最后二班10赢了我们，你知道这个球是谁踢进我们班球门的吗-就是他，就是韦一鸣，他老喜欢自摆乌龙!说一个男孩子踢足球脚臭，就
8、好比说一个女孩子长得像恐龙，是可忍孰不可忍!韦一鸣拍拍申舟的肩膀，朝他冷冷一笑：你什么时候成小说家了，这么善于虚构。韦一鸣用的是内功，只轻轻一拍，就疼得申舟咝咝地吸着冷气。搁在平时，申舟早已火冒三丈，他的脾气也像干透的柴火，一点就着。但他现在好脾气地笑笑，样子非常绅士，而且努力使自己的公鸭嗓子能发出像播音员一样浑厚、柔和的声音，他向女孩微笑着说：脚臭，脾气坏，成绩差，是他的三大法宝。申舟一个劲地说韦一鸣的坏话，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男人，只要把韦一鸣打倒了，那么女孩就是他的了。韦一鸣一下子明白了申舟这点花花肠子。你别理他!他从幼儿园里就开始追女孩，结果，大夏天的，幼儿园的阿姨请他出去晒
9、太阳。韦一鸣跟女孩说。瞎说!申舟气急败坏，那不是追女孩，是追着一个女孩到处跑，她摔倒了，结果.。是啊，那不就是追女孩吗?我说得没错啊!申舟有口难辩：是追着女孩跑，不是追女孩.。韦一鸣看着他脑门子一卜直冒汗珠，而那个黑球印像邮戳一样还盖在上面，被汗水冲得黑一道灰一道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女孩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拍打后背上的球印。她穿着蓝色牛仔裤，白色风衣，黑色的球印像一朵盛开的黑牡丹，无论怎么拍都拍不净，好像尘土已经渗透到风衣里去了。申舟厚皮老脸地说：我替你拍拍。不用，女孩干脆利索地说，回家洗洗就好。申舟继续表示关怀：不知道后背有没有砸青了。没关系，女孩哧哧笑着说，我的后背好歹比你的额头硬吧。糟
10、糕!丢脸!申舟恍然大悟，一把捂住额头，朝韦一鸣大嚷，你这该死的家伙!女孩笑着给申舟递上一片纸巾，申舟手忙脚乱地擦半天，洁白的纸巾立刻一团乌黑。韦一鸣这时才认真地看了女孩一眼-他本来等着女孩大发雷霆或者嘤嘤哭泣的，就像妹妹那样。你从哪里来的?怎么看着好面熟，倒像在哪里见过。申舟问那女孩。女孩哈哈大笑，答非所问：你一定特别爱看红楼梦吧?申舟一头雾水：什么?你刚才问我的话，和宝玉见黛玉时说的话一模一样。申舟脸红了，赶紧换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韦一鸣不想加入他们的谈话，但他并没有走开，而是在一旁用脚颠球，耳朵却支楞着，听他们说什么。你是问我的什么名字?乳名、学名、网名还是笔名?女孩笑着说。女孩一笑起
11、来，就像空中有一串银铃铛在摇。都想知道。你可真贪婪!乳名保密。学名嘛，莫亦萝。好听!好听!申舟先是连声赞叹，而后又问道：哪几个字?莫愁的莫，藤萝的萝，其实就是萝卜的萝，亦是也的意思。很诗意呵!哈哈，其实很简单，我爸爸姓莫，我妈妈姓罗，我是姓莫的也是姓罗的孩子。后来他们觉得莫亦罗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就改成了萝卜的萝。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个名字真美。申舟的话一出口，韦一鸣就在心里大笑不止-申舟什么时候变成诗人了，话说得比夜莺唱的还婉转动听。申舟又轻柔地问道：那网名和笔名呢?网名嘛-蓝色矢车菊，笔名嘛，暂时还没起，因为不是作家。女孩大笑起来。什么菊?申舟眨巴眨巴眼，使劲盯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好像她是
12、从火星来的，她说的话全是密码，不容易破解。女孩哈哈大笑：你像个查户口的警察一样盘问我，那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我叫申舟。 几号?女孩问道。什么?申舟摸不着头脑地反问道。你不是说你是神舟吗?你是神舟几号呀?女孩笑问道。韦一鸣停止颠球，说：他是神舟X号，因为他永远也升不了天。女孩笑起来，她朝韦一鸣抬抬下巴，问申舟：那，你这位踢球不进球门，只砸别人额头和后背的朋友叫什么?他吗?，申舟听了女孩的话高兴地笑起来，他叫韦一鸣。韦一鸣，女孩耸耸肩，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矣。r咦?你怎么知道他的口头禅?申舟好奇地问那女孩。顾名思义呗。女孩说。他经常这么吹牛，可惜啊，他到现在也没有鸣过一次。申舟说。他不是
13、一鸣惊人，而是一踢惊人。女孩笑着说。申舟又一次大笑起来，笑得很夸张，他还连连夸那女孩说话幽默。幽默个鬼!韦一鸣心里想。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这女孩几眼。女孩的眼睛让他想起波特莱尔散文中的一段话：在我走过一家小咖啡馆时，一个乞丐把帽子伸向我，并投来令人难忘的眼神，如果精神可以晃动物质，如果磁疗郎中的目光能给葡萄催熟，那么，这种眼神也会推翻皇帝宝库的。是的，如果精神可以晃动物质，那么，女孩比溪水还要纯净的眼神，是可以把这个肮脏的世界清洗一新的。她的头发是深栗色的，长长地披撒下来，有一点点自然卷曲，风吹过来，就像微微晃动的波浪。她的额头是光洁的，坦荡的。那小巧而挺拔的鼻子下面，是两片薄薄的月牙形的
14、嘴唇，一笑，就露出整齐的洁白的牙齿。她的下巴微微上翘，使她的样子充满稚气，总像是在向谁撒娇。我刚一见你，差点叫你朴树-你长得和朴树简直一模一样!女孩看看韦一鸣，平静地说。韦一呜看她一眼，又飞速地移开了视线，表情很淡然：不对!是朴树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对不起，女孩笑起来，朴树是我的偶像，说你像朴树，是恭维你，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申舟安慰她：流行音乐一直不入他老人家法眼，不过，朴树是唯一个能让他勉强接受的流行歌星。你知道，他只喜欢一首流行歌曲。生如夏花。女孩说。见鬼!你怎么会知道他最喜欢这个?申舟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哈哈，是巧合吧。因为一见他，我就想唱生如夏花，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一首歌。是吗?!书一鸣皱起眉头，一丝讥诮的微笑爬上他的嘴角，那我岂不成了生如夏花的活广告?女孩笑着说：你干吗老是皱眉头?让人搞不清你究竟是胃疼昵还是在思考深奥的哲学问题。人生没那么复杂的，你该向草履虫学习，做个单细胞生物，头脑简单才能活得快活!我的天!申舟指着韦一鸣大叫起来，他的网名就是草履虫，他的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就像是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韦一鸣和女孩的目光立刻碰在一起。这一次，韦一呜没有逃避，两个人足足对视了有三秒钟。是女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