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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霍姆林斯基永远照耀着我（答客问） 2009-8-29 22:16:00 | By: 李镇西 问：你觉得苏霍姆林斯基是对中国当代基础教育影响最大的外国教育家吗？答：应该是的，而且影响的时间持续特别长。可以回忆一下，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先后引进了各种各样的教育家或教育理论，但大多风靡一时，然后昙花一现，最后销声匿迹：八十年代就有布鲁姆、布鲁诺，最近几年有建构主义、多元智能等等。当然，也不能说“销声匿迹”，比如布鲁姆的“目标教学”至今还在我们的课堂中呈现。但总体上讲，一个外国教育家的著作几十年在我国中小学教师中如此畅销不衰，苏霍姆林斯基是唯一的！去年我去乌克兰访问，同行的有教育科学出版社一位编辑
2、，就给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送去几十万元的稿酬，是该社出版的苏霍姆林斯基文集中文版的版税。可以这样说，苏霍姆林斯基著作的主要读者，是在中国。问：为什么苏霍姆林斯基对中国教师这么大的魅力呢？答：我想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苏霍姆林斯基不仅仅是一个教育理论家，更是一个教育实践家。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来自他亲身的实践。他一直没有脱离学校。因此他的理论，绝不是纯粹的理论思辨或逻辑推导的结果，不是“实验室”的研究结论，也不是通过简单的调查研究得出的统计数据。因为有来自一线的亲身实践，苏霍姆林斯基就区别于其他的纯理论的“教育家”，这更让一线的教师信服。第二，苏霍姆林斯基对教育思想的表述非常平易朴实，他善于把非常深
3、刻的道理用通俗而又优美的语言表达出来。这就让他的著作很容易受到一线老师的欢迎。有的著作，虽然思想也很深刻，可语言也很“深刻”，老师们捧起来就头疼，令人望而生畏，比如最近我读的目前比较流行的教学勇气教师心灵漫步，说实话，我是读懂了的，也同意书中的观点，但这本书句法比较别扭，甚至还有病句，当然，我估计是翻译者的水平所致，因此我断言这样的书很难像苏霍姆林斯基的书那样长时间地流传下去。另外，还有一点也是苏霍姆林斯基能够在中国有特别重要影响的原因，那就是苏霍姆林斯基所生活的国家苏联和我们中国有着共同的意识形态。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最早是改革开放初期在我国流传的，在这之前，所有西方的“资产阶级教育理论”都是
4、被排斥和批判的。苏霍姆林斯基书中充满了“共产主义”的词汇，很容易被官方认可进而“放行”。因此，后来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得以大批量的出版。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我认为还是前两个原因。我还要特别说明的是，不能否认，苏霍姆林斯基是一个真诚的共产主义者，但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共产主义和人道主义是统一的，他同时也是一个真诚的人道主义者，所以他不断地强调教育的人道主义精神，呼吁教育的人性。尽管他生活的时代，是斯大林极权时代，尽管他在赫鲁晓夫当政时期也受到了粗暴的批判，但他教育思想中的人道主义情怀毕竟还没有被全部遮蔽，而且还能够公开地表达。这说明五六十年代的苏联还是比当时绝对强调阶级斗争而绝对否定教育人道主义的中
5、国强。这可能和俄罗斯文化传统中的欧洲人道主义精神遗产有关吧？而教育人道主义，在改革开放前的中国，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没有任何生存的土壤。因此，当我们第一次读到苏霍姆林斯基著作中那些充满温情的教育论述，自然会被其人性的光辉思想所打动。问：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很有超前性，我们今天的新课程改革的许多理念，都可以在他的书中找到相关论述。你怎么看待这个现象？答：我不认为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有什么“超前性”。我们现在之所以感到他的好多思想和我们今天新课改吻合，这不是苏霍姆林斯基有多么英明的预见性，而是我们目前的“教育”已经远离了教育的本来意义。这样说吧，我不认为苏霍姆林斯基对教育有多么而独到深刻的见解
6、，他说的不过是常识。比如教育的爱，教育的人性，教育的因人而异，教育要注重人的精神世界，要尊重人，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等等，都是常识。这些常识，本来就是教育的应有之义。而我们的教育远离这些因素太远了，太久了，于是我们提出“新课程改革”，希望我们的教育重新恢复这些因素。而这些东西恰恰和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主张吻合，于是我们就以为苏霍姆林斯基“有远见”。不是的。这些主张，在许多中外教育家的书中都可以找到，比如，“因材施教”孔夫子不就说过了吗？关于给儿童以尊重与自由，在洛克的书中也可以读到。说实话，现在新课改的理念都不是新东西。我甚至可能是比较偏激地认为，现在我们所热衷的许多时髦教育理论，过去的教育家
7、已经说过，甚至说尽。我们今天不过是将其细化，将其丰富，将其发展而已。前段时间，我给朋友还说了这样的意思，我说“素质教育”这个词本身就是很滑稽的，因为所谓“素质教育”所提倡的全面发展呀，既要传授知识又要培养能力更要引领人格呀等等，本来就是真正的教育题中应有之意。中国古代的教育，说到底就是今天说的“德育”，就是人格教育，虽然那时的“德”或者说所提倡的“人格”和我们今天的标准不完全相同。现在我们这么响亮地提出搞“素质教育”，而且提了二十年，这只能说，我们的“教育”已经背离教育的意义已经有多么远了以至我们不得不另换一个词“素质教育”！什么时候我们不需要说“素质教育”了，我们的教育就是本来意义上的教育了
8、。另外，关于苏霍姆林斯基的“超前性”，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我不认为苏霍姆林斯基有什么多高深的理论，他的好多思考都源于教育实践，源于常识。比如，当苏共中央提出批判儿童学心理学的时候，他公开反对，而反对的理由就是基于这样的常识：我们教育儿童培养儿童，和儿童打交道，怎么能不够研究儿童学心理学呢？如果作为教育者居然不研究儿童心理学，是不可思议的。问：许多人都称你为“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据说这是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苏霍姆林斯基卡娅对你的评价，是吗？答：这是个误传。我多次纠正过，但人们还是这么以讹传讹。是这样的，十多年前第一次见苏霍姆林斯卡娅，她听了我的演讲，非常激动，便给我写了几句话，北师大赵炜教授当即
9、翻译给我听，里面有一句是“您是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苏霍姆林斯卡娅的话传出去，可能图简便吧，就成了“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这个称呼我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因为我不是。不过，“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我接受，因为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就意味着有爱心的教师，追求教育人道主义的教师，讲究教育艺术的教师的教师，等等。这样的教师，我当然是。而“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意味着我有着苏霍姆林斯基那样百科全书式的知识、那般全面系统的教育理论和穿越时空的教育影响。我哪有呀？问：你认为我们今天能够实践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吗？ 答：非常难非常难。难的原因，还不仅仅是时代和国情的不同，而主要在于我们现在所处的时
10、代所处的环境还有我们对教育自由的宽容，让我失望。这让我想到了今年四月四日清明节那天我在陶行知墓前的感慨。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教育太残酷，太不人道，教育的自由度也太小。当今中国，除了在教育规模、教育普及和教育硬件方面，远远超过陶行知时代之外，其他方面全面退步！现在媒体在宣传“辉煌六十年”，可是在教育方面，我个人认为，六十年来实在乏善可陈，不说其他的，就说现在我们公认的具有世界影响的大师，哪一位不是民国教育的成果？陶行知的思想，苏霍姆林斯基的思想，我们今天读来简直就是梦一般美好而遥远。但是我们许多教师依然没有放弃苏霍姆林斯基，继续在自己的实践中，尽可能地践行他的教育思想。其实，我认为，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对我们，至少对我，最大的意义在于，给我展示了教育的美好，教育的人性，教育的理想主义，或者通俗一点说，他告诉我，教育应该是怎样的。苏霍姆林斯基是一个美好的梦，读他，就是追梦，而追梦的过程就是不断实现自己教育理想的过程，哪怕最终也没有能实现理想，但人生的意义已在其中。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给我们的还有一种激励，如果有一群人都共同追随苏霍姆林斯基，我们便有了共同的信仰。苏霍姆林斯基是前方的太阳，永远照耀着我前行，让我的教育人生永远不会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