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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悲情落尽终成诗昨日的英国通史读至一半，情绪辗转而来以至再读不下其它的文字。一生中怕难以再觅得几段这样的历史，像是恍惚中推开一扇夜窗，望见一片人垂泪的璀璨。后来不愿翻开其它书本，生怕探出胆怯所仰望的再不是那片绚烂。微妙而惶恐，以至于思索起昨天与你交谈。“我真的没想到我的命这么艰辛，你不知道”“够了”。对方不允许我延续这一话题，“我认为你什么都好，尽管坏点的都差强人意，你身体健康，你不是孤身一人，你的父母待你很好，你同时被不少的人喜欢着。所以我很反感你说自己多悲情多辛苦，你一点都不辛苦。对于那些孤儿、病人、残疾人，你完全幸福的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子虚乌有地证明你语言的正确性因为你完全没有借此为说辞
2、的立场。”窗户突然猛地颤动了一下，我的心跳也突然快了起来。如果要打比方的话，我大概是一直闭着眼睛武断任性地沿所谓直线行走，无论人们如何劝说指导，都一直自行其是，如今终于睁开眼睛，这一瞬间便发现其实偏离了路线多远。如此看来，我的确没有资格认为自己活得辛苦，没有资格伤心，没有资格抱怨甚至反驳，就连失落沮丧这样的字眼，与自己稍微扯上关系也成了造作和虚假的自我维护。今天清晨早早起床在小区中踱步，清风徐来，树木苍翠，我突然想起基督山伯爵中句子，片刻后我打算忘掉那些文字。作家们都有饥寒交迫的黎明，但从温暖织物中醒来的我无权重复吟诵他们的泪水。我过得一点也不辛苦，丝毫不悲伤，不必在自以为是中磨损掉最后的光荣
3、。行走在学校附近的林荫道上，这里每一块大理石，仿佛都曾印刻着我们的足迹，甚至也有手印记得那天你刊登了一篇文章，叫作什么我们哪有时间学习。你那么欢喜，非要倒立着走几步。那时的我们不熟识，我当时只幸灾乐祸般地祈祷你摔下来，接着你当真在嬉笑声中四脚朝天。我没有伙同他们笑你，而是看你怎么收场。你站起身，拍拍尘土，随之抬头一笑，那么潇洒，那么轻松，仿佛所有人都为你喝彩，似乎自己也是旁观者。我彻底的垮了，垮了自己目空一切的自欺欺人，我完完全全地输了，输给你的自信与洒脱。此后你像人间蒸发般销声匿迹，我否定，我并未想要寻回你，不愿服输的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可以一如既往的骄傲决绝。小学同学聚会，我本不想去的，不想回
4、首过去误使自己深陷往事不能自拔，更不愿不知好歹妄想找到久违慰籍，说白了，不想撕破坚强昭示软弱之心。可是我还是去了，那一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就像注射针筒，不但抽走了我埋藏已久的自立与坚强，还痛得我肝肠俱断，泪如雨下。正当我在KTV包房中哭得连妈都不认得的 时候，有人敲门，于是我满脸泪痕地去开门，打开门便是目瞪口呆的你，我宛如雷击中般呆若木鸡，于是我们俩傻子似的站在哪儿，还好你的朋友连忙把你请了进来，不，应该是活生生地把不愿走开的你拽了进来（嘿我还纳闷了您老站儿干嘛呢？我的哭样有那么吸引人吗？）你坐在角落里缓和一会儿后与朋友聊了起来，我便随便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心想坏了坏了他看到我的糗样了怎么办怎
5、么办，纠结中顺手抓起一样东西啃起来因为内心好像一个秋千，忽然荡高又忽然下坠。正当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时候，你充满磁性而又温柔的语句在耳边想起：“怎么，伤心过后啃我衣服角干什么呢？”一语惊醒发呆中我，连忙松口抱歉地笑笑，连忙往反方向挪了挪，你倒好，把我抓住开始问我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我才知道你是我小学同学的朋友，因为无聊便来我们的同学会凑热闹。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叫艾特，果真与我同一学校同一年级。“见了老同学哭鼻子，然后啃我衣服，阿朗，你太有趣了。”事后第三天，你找到我的班上，没错，我是阿朗。“这叫感动。”我白眼对你。“好好好，如果我把这事给你同学说，看他们理不理解这个感动，这不，衣服上还
6、有牙印呢，我妈以为我自己弄的，还说我像老鼠。”你笑着说。我注视着你，没有说话。“怎么不反驳？说不出了吧。”你 笑出八颗正整齐的白牙。“傻瓜。”我早心里说，“我为什么要驳回你的言辞？你不知道看着你笑，把眼睛眯成缝那样的笑，我的 心中总有那么一份安宁与稳定，什么都不在意了。仿佛看着你便没有忧愁。原来，你在我心中已如此重要。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谁表现什么，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你，艾特，七班的尖子生，体育特长生，人缘超好，男生女生都喜欢，而我，阿朗，只不过是一班的中等生，人缘中等，不会惹事亦没有荣誉的路人甲。我真的无法想像你我怎会走在一起。一次去七班找你，还未到门口便听见你说话的声
7、音，走近一看你果然在教室内的窗户边我并没看到你，你在拥挤在你身边男女的遮挡下只露出你最爱的那顶红色的卡通帽你对我说过：“我爸妈说它有家的感觉。”恕我年幼，当年的我无法想像这朴实无华的文字之下掩盖了多么沧桑的支离破碎，无法嗅到这淡定的氛围中蕴含了多么浓重的依恋与辛酸，这些是后话了，而当时，我只可以判定角落中的人，是你。这是多么愉悦的信号，仿佛是找到长城就找到了中国一样，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长城哪有那么容易走完的：我随便找了个他们班的人，让他帮忙叫出来一下，而他说“你是谁？是艾特的谁？艾特为什么要见你？你算什么？艾特那么完美的人，你配见他？”我是谁？是艾特的谁？艾特为什么要见我？我算什么？艾特那么完美
8、的人，我配见他？我只有调头就走，刚转过身， 还是艾特磁性而温柔的声音：“阿朗，来了干嘛就走了？”不用想，他一定笑着，“没什么，我不配见你。”我自己想像不到会说这样的话，而且语气那么坚决而干脆。“为什么”艾特语气低沉而令人心痛。这时人群已经聚拢了过来“人家不想见就算了呗。”“哟哟哟，敢对艾特这么冷淡。”“艾特，何必与这种小受计较呢？”“说你呢，还不滚？”好，我走，我不会让你看到我再一次落泪的样子，于是我昂起头走开，只剩一个潇洒的背影。放学后你找到我，“他们胡说八道，别理他们。我怎会看不起你呢？别任性了，啊？”艾特很诚恳。我不理你，并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气我自己学习差人缘差体育差，气我自
9、己不配你，气我自己让你受别人的误会。我高昂着头怕滚动在眼眶中的泪水不争气地落下来，可是在模糊中仍看到有两颗滚烫的泪闪烁着懦弱与逃避。模糊？是的，我长期的贫血在悲伤的作用下成功地让我躺上病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居然是焦虑的艾特，于是我的心又欣喜与酸楚。艾特细心地照顾我，又诚恳地表明他的想法，没办法，我不管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因为艾特是我最好的朋友。出院后艾特说要带我去他家看看，于是我来到了这座边缘郊区的欧式宅邸，而这别墅里却没有其他人，只有艾特一个人住。艾特告诉我他的父母将他弃于孤儿院时他才七个月，一直到了七岁时他现在的养父母收养了他，养父母本只是小生意人，但因效益越来越好，从公寓最终到
10、了别墅，生意范围也从市内到了全球，所以一年几乎见一次面。听你说起这些，总觉得可以捕获到一丝丝你刻意隐藏了的不悦与伤感，而这种感觉并非对生父母抛弃自己的不满，也并非养父母与自己远离的依恋，究竟是什么我无法可想。我记得我问你：“你会感到孤独寂寞吗？”你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我总是去酒吧，请客让别人热闹享受他们带给我的喧嚣，可每次心里的落寞很大。”我苦笑不语，喧嚣过后是更深的寂寞啊，艾特，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有着另一个世界？时间的推移，我终于认清了你：七个月被抛弃到七岁，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并不是在孤儿院，什么养父母，一切只是为掩饰童年阴影的借口而已。七个月时意外被拐卖到广州，
11、被一家黑店店长所买，待你长大一些后便成了店长发泄愤怒的工具，从小被打的你从心底抵制一切人们，七岁时黑店被查封，也正因此找到你亲生父母，而你的父母一直都是国际企业的老总，有了父母的关爱并未抹去你的童年阴影，你却不再自闭，而是伪装，伪装到每一个人都看不清你的面貌。难怪你讨厌我说生活艰辛，因为只有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有多么幸福。你骗了我但我不怪你，我会让你忘掉那些不属于你的回忆。你对我说：“我什么都不相信，我什么都抵制，但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便知道世上还有值得我去相信珍惜的人，我以前总是否定别人说生活悲惨，只觉得自己辛苦，而现在你让我懂得我其实也很幸福。阿朗，让我们一起面对今后的日子吧。”我点点头。这
12、一年夏天，我和你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你为我定了英国伯明翰伦敦十五日游，你自己却说父母公司有事要你打点便不与我同去，你还将你自己从不离身的挎包给我用。上飞机的那天夜里，我们吃了好辣好辣的火锅，辣到登机时还热泪盈眶。大概是第九天，我来到圣保罗大教堂门口，忽然把你的挎包打开，在极隐秘的小包中发现了一张你的体检报告单，我一看是静脉中存在K粉沉淀物。我几乎晕过去，我慌忙的拿起电话订了最近飞往中国的机票。晚了，一切都晚了。那座欧式宅邸已经镶满了黑玫瑰，白色圣洁的木棺放在大厅正中最显眼的位置。你的父母此刻已经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怕是已经掏空了泪水。特别是你的母亲，维多利亚式的黑色长裙已经没了光泽，她的头发
13、也已经乱得像个疯子，而她的目光却一直向上，我跟随他的目光向上望去，你硕大的头像仍在黑紫色片框中笑着。还是那样笑着，笑出八颗整齐的牙齿，笑得把眼睛眯成缝。依然那么潇洒，那么轻松。多么自私！这般潇洒轻松的把我和你父母的心也带走了。据说你走的很痛苦，在家门口疼得在地上打滚，没过多久便听不到呻吟了。你连我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何必还故意把我支到英国去呢？你为什么要选这用这样的方式留下遗憾呢?你自己说要和我一起面对以后的日子，你怎么不守诺言呢？艾特你给我记住：你不要以为你就这样摆脱我了，明天我就搬到你以前的房间来住，天天念叨你。哼，要你先走，要你不守诺言，要你想摆脱我！已经七年了，我们之间那一次刻骨铭心的对话还如同在昨日。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的确已经离开七年了，就像你妈说的一样：“老娘我谁都不信，老娘才不相信我的儿子走了，他活得好好的！这是又被拐卖了，那天那家没良心的黑点被查封了，老娘的宝贝儿子就回来了！”七年了，我的画地为牢早已不是为了守望，而是祈祷。对了艾特，我最近特别迷恋艾略特，这位英国著名的悲情诗人总是在诗篇的前几段用大量的悲情铺垫，而到最后又特别沉稳干练地大彻大悟，否定一切悲情的可能。你们俩的名字好像，难道天下的一切悲情最终注定像诗中一样结束吗？难道艾特，你如诗一般的短暂而又永久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知道一切悲情早已落尽？我忽然地 就控制不住留下了泪来。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