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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姥姥与巧姐命运 关于巧姐能同她的母亲一齐进十二钗之数，我的意见是：巧姐是代替刘姥姥进入十二 钗正册的！ 这一点在她的判词和红楼梦曲中能看出一些端倪。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 欣赏金陵十二钗画册，巧姐的那一张，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判词上写 道： “事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刘氏，恩人，都是指刘姥姥。 “巧得遇恩人”中的巧字，一语双关，既是指事情巧，又暗合了巧姐的名字。刘姥姥和贾 巧姐一同进入了判词，而且出现的次数要多于巧姐。而那首关于巧姐的红楼梦曲，名 叫留余庆 ：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 扶穷。休似掩那银钱
2、上，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词中解释得非 常明白，之所以名叫留余庆，正是因为巧姐“忽遇恩人”。刘姥姥在巧姐曲子中，也是 占了首要的地位。 我们再细读巧姐判词和曲子，发现和其他十一钗有一个重大不同。诸钗的判词和曲子 对各钗均有一个基本上性格和特色的描绘，而且交代了她们的最终结局，而唯独巧姐没有。 如果说巧姐最后到了刘姥姥家，过上了平淡的生活，勉强可以算成一个结局的话。对性格 和特色描绘的缺乏，却是在是说不通。这也就意味着，事实上，在书中，巧姐不过是一个 平面性的人物。她只是一个概念化的人物，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代表的对象，自然是 解救她的恩人刘姥姥。 红楼梦一部名著，由两条
3、主线和若干条副线贯连而成。这两条主线分别是家亡和 人散。其中“家亡”一条主线的主角是凤姐，宝玉是“人散”大线路上的主角。（见周汝 昌： 红楼小讲 ，北京出版社，2002 年 1 月版，第92 页）而在我看来，贯连红楼梦 的几条副线，也并非是独立而存在的。它们紧紧依附着主线，成为附丽主线的一条粗枝。 刘姥姥三进大观园，就是这样的粗枝。（按，脂砚斋第六回前批语：“此回借刘妪，却是写 阿凤正传，并非泛文；且伏二进、三进及巧姐之归着。”故知有三进。 ） 第二十九回，清虚观打醮，贾珍点戏，一共三出：白蛇记、 满床笏、 南柯梦。 作者为了避免误会，这里还特意让贾母问了一句：“ 白蛇记 是什么故事？” 贾珍
4、道：“是 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贾母听说这三出戏名，便不再言语。其实贾家的兴衰起落， 就足以用三出戏名来代表：贾演、贾源被封国公，是白蛇记；到故事发生的时刻，正 是满床笏 ；接下来的故事，恐怕就是家亡人散，南柯梦了。 刘姥姥三进大观园的缘故，也正对应了这三出戏名。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缘故，是因 为女婿王狗儿的爷爷“昔年曾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识认。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 认作侄子。”凤姐之祖，与贾母同一辈分。那时贾史王薛刚刚起家，所以才肯接受“小小 的一个京官”的连宗。正是白蛇记所表现的时候。二进荣国府，是因上次“打抽丰” 成功，所以再来走动。这时刘姥姥已经知道贾家王家不同以往，已经是“
5、满床笏”。三进 荣国府，兼有“巧姐之归着”，所以刘姥姥的三进应该与贾家败落正相关。所以刘姥姥是 贾家大起落、 大关键处的见证者。用桃花扇 里的句子来说， 刘姥姥之于贾府，乃是“眼 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而刘姥姥在三进中的活动，恰恰又是与王 熙凤紧密相关。所以，刘姥姥的三进荣国府，是以王熙凤为主角的“家亡”线路上的一条 重要的副线。所以用巧姐为代表把刘姥姥排进金陵十二钗的正册，应该说是实至名归。 除了刘姥姥之外，还有两个人物，也是出现在贾家重大事件的关键点上。这两个人物 就是白金钏和白玉钏。两个人物用“金”和“玉”来命名，本身就预示了这两个人物的重 要性。 在红楼梦第三回，林
6、黛玉初到贾府，进东房门坐在椅子上吃茶，“茶未吃了，只 见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一个丫嬛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姑娘到那边屋里坐罢。 ” 甲戌本在“这个丫嬛”四字以后，有一条侧批：“金乎？玉乎？”这话很怪，因为第三回 薛宝钗和史湘云均未出场，脂砚斋忽然便有金玉之论。这里的金玉，指的只能是王夫人的 两个丫嬛，白金钏和白玉钏。虽然红楼梦正文当中未提及二人的名字，可是我们可以 认为，这是两姊妹的第一次出场，而且是在林黛玉进贾府的大关键点上。 第七回中，金钏的名字首度出现，并两次由金钏引出香菱（英莲）。在金钏的名字旁， 甲戌本侧批： “金钏、宝钗互相映射。妙。”薛宝钗在本回也是首度正面出场，而在薛宝钗
7、的名字旁，甲戌侧批： “自入梨香院，至此方写。”而反观金钏，又何尝不是自入东房门， 至此方写？金钏 （或者玉钏） 同林黛玉一时出场，金钏又与薛宝钗在同回中得到正面描述， 这样的安排应该是说作者有意为之的。也从另一个方向证明了金钏这一角色的重要。 第二十三回是全书中极为重要的一回，前半部分是贾宝玉及众姑娘入住大观园，后半 部分是贾林在花下共读西厢。在贾宝玉入住大观园之前，贾政唤宝玉至王夫人房内。 到廊檐底下，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 可吃不吃了？”大观园是红楼梦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景，入住大观园是故事发展的一个 重大转折。而在叙述这个转折的过程中，作者依然不
8、忘给金钏留下一定的笔墨。 第二十七回，清虚观打醮，有一个跟行的丫嬛名单，其中王夫人的丫鬟之中，随行的 就是金钏和彩云。第三十到第三十三回，作者用四回的笔墨，写的是金钏之死的前因后果。 金钏之死和二十八回中贾宝玉结交蒋玉菡两事共同促成了第三十三回“不肖种种大承笞 挞” 。也就是说，金钏之死是与关系到贾家后来败亡的一个原因贾宝玉结交蒋玉菡， 开始同忠顺王结下梁子交织在一起的。此中关键，也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十三回王熙凤的寿宴，贾宝玉去偷祭金钏，“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这一回情节上 没有大的起伏，完全是为了宝玉祭金钏做铺垫的。而前一回就是薛宝钗“审”林黛玉，是 钗黛合一的源头。后一回即是凤姐泼醋，贾
9、琏“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故意要杀凤 姐儿。这一回乃是贾琏和王熙凤关系的转折，由“一从”到“二令”的开始。所以宝玉 祭金钏，看似是闲来之笔，实际上是伴随了两组主要人物的主要关心的关键转折。 相对于姐姐金钏，作者对妹妹玉钏的着墨较少，但亦都是关键之处。第二十五回，贾 环抄写金刚经 ，玉钏首次出场，为贾环剪蜡花。这一回是贾宝玉和凤姐两个“叔嫂逢 五鬼”。 红楼梦两条主线的代表人物共同蒙难。 第三十五回， 宝玉因玉钏在金钏死后一直不理睬自己，曲意逢迎， 哄她喝一口莲叶羹； 三十六回， 王夫人把金钏一两银子的月钱拨给了玉钏，玉钏儿谢恩。 按周汝昌先生的说法， 红楼梦 一书共一百零八回，以九回为一个
10、单元（见周汝昌：红楼小讲 ，北京出版社， 2002 年 1月版，第 87 页） 。第三十六回处，是金钏之死的一个收结，同时是第四个单元的 收结，也是全书的三分之一处的一个收结。 第四十三回，是金钏生祭，玉钏独自坐在廊檐下垂泪，宝玉过来安慰。这个意义我们 前文已经叙过。第六十一回，玉钏因王夫人房里丢了东西急得直哭，还被真凶彩云反咬一 口，最后真相大白。在前八十回书内，玉钏的作用没有姐姐金钏那般重要，似乎仅仅是金 钏的一个影子。但从脂砚斋“金乎？玉乎？”的批语看，我们有理由相信，玉钏和她的姐 姐在书中的地位应该是等同的。换句话说，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八十回后，有更多关于玉钏 的故事，将在大关键点上出现。所以我不赞同周汝昌先生、刘心武先生在情榜排列的 过程中将金钏、玉钏排在“又副册”的六名以后。而更愿意将两位人物排在袭人和晴雯之 后（我认为平儿应该排在副册），占据三四名的位置。我觉得这样的排位，才是同她们在 书中的重要意义相吻合的。金钏和玉钏将同刘姥姥一道，成为贯穿 红楼梦 的一带双珠， 成为推动红楼梦故事发展的重要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