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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永誌不忘記葉永鋕二年四月二十日的早上，屏東縣高樹國 中三年二班的葉永鋕，在他最喜歡的音樂課上 盡情高歌。音樂老師帶著學生複習過去所教過 的歌曲，他們一連唱了八首歌，最後一首還唱 了珍重再見。 唱完之後，葉永鋕舉手告訴老師他要去尿尿， 那時候距離下課大約還有五分鐘。因為他平時 很乖，老師就答應讓他離開教室去上廁所，沒 想到葉永鋕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玫瑰少年葉永鋕小時候不喜歡玩電動玩具，倒是熱衷於 拿著鍋子用泥巴炒菜。他媽媽見他總是喜歡做 女孩子做的事情，有些擔憂，透過當地衛生所 護士的轉介，在他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帶著他 到高雄醫學院找心理醫師做性向測驗。 當時他們家人每個星期都一起去與醫
2、師面談， 後來醫師告訴葉媽媽，葉永鋕沒有病；如果覺 得有問題的話，那有問題的是父母。 玫瑰少年根據老師的描述，葉永鋕的標準動作是 蘭花指，聲音比一般男孩子都細。他很 喜歡找老師聊天、喜歡吃零食、喜歡笑 。學校只有女生合唱團，他因為熱愛唱 歌，就堅持要參加合唱團。結果整個合 唱團就他一個男生，他也唱得很快樂。 平常他也喜歡跟女同學在一起聊天，在 班上他最要好的是四位女同學和一位男 同學。 玫瑰少年他的書包裡面永遠都有食譜，學校有營 養午餐，他還會說應該怎樣煮，才會比 較好吃。在家裡他也會主動煮飯，而上 課只要談到跟飲食有關的內容，他就興 致盎然，會說披薩或蔥油餅怎麼做比較 好吃。三年級的時候，他
3、就立定志向要 往餐飲專業發展，並且對自己很有信心 。玫瑰少年他很體貼人意，有一次A老師不舒服，血 糖降低，他馬上衝到樓下福利社，自己 掏腰包買一盒木瓜牛奶給老師喝。他說 阿媽以前也曾經這樣，所以知道有糖份 喝了比較好。A老師上課通常自己帶水， 有時候改帶茶或奶茶，他都會注意到。玫瑰少年又有一次B老師去美容院，美容師建議她 染頭髮。她不敢，心想老師如果自己也 染髮，那以後要怎麼管學生。她的頭髮 比較黑，美容師建議她染比黑色淺一點 點的深咖啡色，這樣就只有在陽光下別 人才會發現。老師做完頭髮回家，家人 都沒有發現她有染髮。但是隔天她一走 進教室，葉永鋕就說，老師妳染頭髮喔 ！ 玫瑰少年老師每次剪頭
4、髮，葉永鋕都會提供意見 ，要怎麼剪比較好看。他告訴B老師，哪 天有空可以找他媽媽剪頭髮。平常家裡 有客人來家裡做頭髮，他都會幫忙洗頭 。他是一個非常貼心的小孩，在家裡他 會關心媽媽是不是有白頭髮了。回家什 麼工作都做，圍裙一圍就去煮飯、端午 節幫忙包粽子。村子裡的人都說葉媽媽 好幸福，不用生女孩。 玫瑰少年他日常生活的事情懂得很多，就是功課 不是很好。他並不內向，很活潑，上課 不專心，所以老師把他排在第一排側前 方的位置。上課的時候，有時眼睛會飄 ，老師就會糾正他：葉永鋕你又想到 哪裡去了？他說他就是不喜歡讀書。 廁所意外死亡四月二十日，葉永鋕於第四節音樂課臨 下課前舉手向老師要求上廁所，經老
5、師 許可走出教室，到距離音樂教室約七、 八十公尺外的北棟一樓男生廁所。第四 節下課，二年級男生上廁所時，發現葉 永鋕倒臥廁所血泊中，立刻告知訓導處 ，同學將他抬至保健室。保健室護士稍 作簡單處理之後，判斷須送醫，遂叫救 護車送往高樹同慶醫院。 廁所意外死亡在同慶醫院由醫師診治，做了電腦斷層掃描及 X光照射，葉永鋕情況並未改善，家屬決定轉 送屏東基督教醫院，於一點半左右到達。葉永 鋕轉院同時，訓導主任回校向校長報告此事， 謂葉永鋕應無大礙，校長打電話給生教組長要 環保隊學生沖洗廁所血跡；訓導主任稍事休息 之後，將葉永鋕染血夾克泡水。葉永鋕轉送屏 東基督教醫院，先送往心臟科，之後持續昏迷 ，再送加
6、護病房由腦神經科主治醫師診治，發 現葉永鋕顱內受傷嚴重，情況持續惡化，於隔 日（二十一日）凌晨四點四十五分去世。 性別特質葉永鋕的意外死亡，雖然經由高樹國中 老師、行政人員，甚至校長以及同學的 陳述與揣測，有各種不同的版本，但無 論是因個人滑倒、有人捉弄或傷害致死 ，都和他的性別特質發展沒有獲得學校 適當的對待、同學接納和教育行政體系 的關注有關。 性別特質他自升上國中以來，在學校生活中被老師與同 儕認為是有女性氣質傾向的小孩。他的行 為特質可歸納為：聲音比較細、講話時會有 蘭花指的習慣性動作、喜歡打毛線和烹飪、 比較常和女同學在一起（但也有男性朋友）。 這樣的性別特質並非不正常，卻由於同學的
7、性 別刻板印象、學校處理不當與介入不足，以致 受到同學的性別歧視和暴力，包括怕上廁所時 有人欺負他，害他不敢和一般同學一樣上廁所 ，只好經常提早下課上廁所。 性別特質綜合起來，他上廁所的方式有四：（一）提早 於下課前幾分鐘上廁所（這一次意外就是在提 早下課上廁所的時間中發生）；（二）在上課 鐘響後使用廁所，晚幾分鐘進教室上課；（三 ）找要好的男同學陪同一起去上廁所；（四） 使用教職員廁所。 其中尚因為這樣的特質，在一、二年級時被幾 位同學強行脫褲以驗明正身，其所遭受的 同儕暴力其實就是一種性別屈辱和性別暴力。性別特質可見，葉永鋕原應享有的基本人格權、 性別尊重和最起碼的生理需求（上廁所 ），在
8、校園中都遭受剝奪。學校並未將 他不敢正常地上廁所視為問題，並 予以正視與處理。校園暴力校園暴力在學生眼中似乎司空見慣，學 生發現有人倒在廁所時，第一直覺是 同學受到暴力，認為是同學打架所致 。學生說，在校園內只要有人圍觀，大 概就是又有同學滋事打架了。校園暴力葉永鋕確實受到許多校園暴力。首先是一位中 輟生強迫他代寫功課。長期在強勢暴力威脅之 下，葉永鋕不敢吭聲。同學說道，這位中輟生 看他像女生好欺負，所以強迫他代寫功課 （尤其是國文作業），也強迫他去妹妹那裡（ 在同校別班）代拿便當盒。家屬整理葉永鋕遺 物時發現一張撕去的週記，方才知道他要幫同 學抄作業，常常覺得時間不夠用、內心壓力很 大等。
9、校園暴力第二是B段班（汽車修護班）某位學生強 行脫他褲子，要看他是男是女。班上另 一位男同學，外表文靜，也曾在教室內 被同學脫兩次褲子，他說這種經驗非常 不好玩。這種性別歧視下的性別暴力， 剝奪了學生成長所應有的正常校園環境 。 校園暴力第三是上下學途中同儕對他的人身安全 威脅。大約二月時，葉永鋕曾經留紙條 給他媽媽，說有人在上下學途中要打他 ，請媽媽保護他。葉媽媽告訴他說， 男子漢大丈夫，你又沒做錯事不要怕。 媽媽打電話向學校反應，學校卻未正 視處理。有一位同學也反映，葉同學因 為怕被打，心裡很害怕，確實曾經要求 同學陪他繞路回家。 葉永鋕是娘娘腔嗎？ 在台灣社會中，娘娘腔一詞成為貶 抑具有
10、女性特質、像女生的男生；相對 而言，則用男人婆來指稱像男生的 女生。至於同性戀，在屏東高樹這 樣的地方更是一個不可言說的禁忌。葉 永鋕究竟是否具有較多的女性特質，雖 然他的家屬、鄰居都頗能接受，但是從 與受訪學校老師的互動中，仍然偶爾可 以看見怪異、甚而不以為然的眼神。 葉永鋕是娘娘腔嗎？葉永鋕是娘娘腔嗎？他跟大多數的男同 學有何不同之處？教育部進行調查時， 先是有行政人員根本否定他的聲音與行 為舉止有任何異於其他男同學之處。不 過他具有女性特質，其實是一個不爭的 事實。大多數人都表示他的聲音、手的 動作姿勢像女生，喜歡做女生的事 情，例如打毛線、煮菜、幫客人洗頭髮 等，並且跟班上的女同學比較
11、要好。 葉永鋕是娘娘腔嗎？他們只能承認他喜歡做女生的事情，和 女生比較談的來，但是無法接受娘娘 腔這個名詞，更不用說同性戀。 估不論是否需要一個標定的名詞，葉永 鋕確實因為他的女性化行為而遭受同儕 的異樣眼光、甚至欺凌。由於他像女生 、跟女生要好，因此自認為具有男性氣 概的男生，感到惶惶不安；因為他們所 篤信的刻板男性氣概遭到挑戰。 葉永鋕是娘娘腔嗎？於是他們集體脫葉永鋕的褲子，看看他 是不是有那個（男性生殖器）。他 們自認為僅是出自於好奇，並沒有惡意 ，但是誰有權力可以使用暴力去侵犯另 一個人的身體。同學有沒有那個，跟他 們有什麼關係？他們的好玩、惡 作劇，對於受害者而言，卻帶來極大 的恐懼
12、不安與羞辱。 葉永鋕是娘娘腔嗎？其實，娘娘腔與同性戀遭受歧視，不也就是貶 抑女性氣質的具體展現。所以要去除性別暴力 ，就同時要對於男子氣概的養成進行反思。 學校甚至有行政人員認為葉永鋕應該為自己的 死亡負責。他認為葉永鋕娘娘腔的行為，應該 要事先接受長期的輔導，如果有輔導的話，他 就會改。如果這是學校教師的性別平等觀 ，那麼就知道性別教育的路上還需要多少努力 了。 葉永鋕是娘娘腔嗎？像葉永鋕這樣具有女性氣質的男生，從 過去到現在，從南到北都可輕易發現。 這些性別特質與眾不同的學生共同經歷 了各種歧視、嘲笑，甚至凌辱的對待， 如何還給他們一個快樂、沒有壓力、平 等的教育環境，真是我們無可迴避的責 任。 從兩性平等到性別平等葉永鋕的媽媽說：我希望他的死能救 很多人，他的走才有意義。我不希 望有第二個媽媽像我這麼痛苦。 二年十二月十六日，教育部兩 性平等教育委員會正式宣佈更名為 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教育政策的重 點從兩性教育正式轉化成為性別多元教 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