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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爱情中的身体：对发现的发现 Body in the Love: the Discovering to Discovery刘燕Liu Yan 内容提要： 本文通过“爱情中的身体”这一视角解读穆旦爱情诗发现；考察了穆旦如何有意识地借鉴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传统，并植根于个人独特的生命体验，在爱情诗的创作上独树一帜。 发现 丰富了我们对爱情本质的思考，为我们理解爱情中的身与心、肉与灵、个人与他者的关系提供了独特的艺术视角。关键词： 爱情、身体、生命体验、灵与肉作者简介： 刘燕，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毕业，现为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跨文化学院教授。其主要研究方向为世界文学、比较文学和女性文学；近著有艾略特（2
2、001） 、 现代批评之始： TS艾略特诗学研究 （ 2005） 、 ：叙述中的时空形式(2010)等。E-mail: Abstract: The essay illustrates Chinese modern poet Mudan s love poem “ discovery”through the perspective of “ body in the love ” . It makes clear Mudan s great creativity in love poem that he learned from western modernist literature trad
3、ition and rooted the individual life experience. The poem “ discovery”enriched our thinking about love andprovided a special solution of understanding body and heart、desire and soul、individual and other in the love.Key words: love; body; life experience; soul and desireAuthor: Liu Yan got her Ph.D.f
4、rom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in 2000. She is anassociated professor of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nd professor of International Culture Research at Beij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e is a professor of Korea s Sorabol College now. Her research interests are foreign literature
5、study 、comparative literature study and female literature. She has published works T.S.Eliot（2001）, The Beginning of Modern Criticism: On T.S.Eliot Poetry(2005). 在 20 世纪中国现代诗歌中，穆旦创作的爱情诗并不是太多，但却独具特色，其中最著名的是诗八首 （1942） 、 发现（1947）和诗（1948）等。穆旦爱情诗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从个人身体（individual body）的视角，揭示了现代人有关爱情的一种新体验，一种新境界， 其
6、极具肉欲化、 感性化的意象呈现，以及对充满爱欲的身体的多感官或超感官的大胆探微，开拓了中国现代爱情诗的新领域。美国新批评家沃伦认为：“肉体感受是诗歌的意义。一首诗，如果你不是直到脚趾都有感受的话，那不是一首好诗。 ”穆旦的爱情诗正如沃伦所言， 总是带给我们从头到脚、深入骨髓的全身体验，以其丰富的生命感激活了我们身体中沉睡的、黑暗的部分，唤醒了那个潜在的真实的生命自我。发现是一首值得我们好好“发现”其丰富内蕴的爱情诗。不同于诗八首的叙述者是一位男性， 发现的叙述者“我”是一位敏感的现代女性，通过与爱人“你”的相识、相知、相爱，而发现了“我”的生命价值与自我身份。发现中的爱情经验并不是外在的、 静
7、态的罗曼蒂克或忧郁感伤，而是是一种内在的、心理的矛盾焦灼与决裂挣扎，在灵与肉的痛苦与欣悦中个体生命走向觉醒、变更。 一直以来， 传统的爱情诗歌中肉体在与精神2 的对立中常常遭到贬斥、驱逐， 而穆旦的爱情诗却使得我们重新关注爱情中的身体，关注爱情中的性与自我、个体与他者的隐秘关系。一、被打开的身体在你走过和我们相爱以前，我不过是水，和水一样无形的沙粒，你拥抱我才突然凝结成为肉体：流向春天的浆液或擦过冬天的冰霜，这新奇而紧密的时间和空间；发现第一节主要从女性身体的视角与触觉方面，书写了爱情中的“肉体”从无形变为有形，从虚妄走向真实的奇迹。在穆旦之前的中国诗歌中，几乎没有出现过“肉体”这个词语。毕竟
8、，对于这个讲究伦理道德、 注重含蓄内敛的礼仪之邦，赤裸裸的 “肉体” 只是个臭皮囊， 不可能登大雅之堂。但在穆旦看来， 新鲜而富有弹性的“肉体” 如同人的精神一样，是世界的基石， 是生命的根，是个体的真实的存在之维。在这里，“肉体”象征着年轻的生命、力量与欲望，是诗人关注和讴歌的对象。 如： “蓝天下， 为永远的谜迷惑着的是我们二十岁的紧闭的肉体”。 （春1942） “我歌颂肉体：因为它是大树的根。” （我歌颂肉体1947）正是在“肉体”这块岩石和根基上，个体建立起了自己和世界的一切关系。爱情中女性的身体，最初如同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贫瘠、沉睡、孤寂无声；只有默默地等待奇迹的发生， 等待一双强
9、硬有力的手来打开。女性身体在被爱之前和被爱之后，是处于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在被爱之前，女性如水如沙，柔弱无形，一盘散沙，是茫茫宇宙中孤立的、分散的原子，“我是谁”， “我为何存在”的问题始终无法得到解决。答案在哪里呢？诗中用了一个明确有力但却意味深长的动词：“拥抱”，这是一个“身体”与另一个“身体”之间的最亲密接触，短暂的一瞬改变了一切状态，这种爱情的感受如天崩地裂，宇宙洪峰，彼此之间没有了“时间”与“空间” ，给人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新奇而紧密”。如水的女性“身体”被来自爱人身体的体温、气息所感染，所融化，被“突然凝结”，从无形变为有形，从孤独变得亲密。自古以来， “水”的意象与女性身份密不
10、可分，“浆液”与“冰霜”源自于水，又不同水。女性“身体”如同“浆液”或“冰霜”，从形状来说，不同于水的无形透明或柔弱，既是流动粘稠的，又是固体坚硬的；从温度来说，既是温暖柔和的，又是冰凉彻骨的。穆旦喜欢用一对对相反的词汇，来描写个体的复杂感受，“水”与“沙”、 “春天” 与“冬天”、 “浆液”与“冰霜” 、 “时间”与“空间” ，彼此相辅相成，矛盾统一。这使得诗歌的意象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张力， 给人奇妙而难以捉摸的陌生化感觉。实际上这些意象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对立，而是相互渗透和纠结，充分体现了诗人“思维复杂化，情感线团化”的特征。穆旦没有书写恋人之间的柔情蜜意或甜言蜜语，而是用两性之间“身体”的“
11、拥抱”，直接呈现爱情对于一个个体的强大感染力和冲击力。“拥抱”带来的结果是恋人的“身体”发生质的转化，原先那个无形的、孤立的、偶然的“身体”转变成为有形的、关联的、必然的生命体；“我”的身份因为“你”的触摸而得以感觉，得以确认，呈现出深远的意义来。在春中，诗人也用“拥抱”这个动词表达了青春欲望的热切与冲动：“绿色的火焰在草上摇曳，他渴望着拥抱你，花朵。”又如诗八首 ：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女性被爱情“拥抱”所带来的不仅是身体感觉的改变，而是一个生命的变更过程，因为“再没有更近的接近，所有的偶然在我们间定型。” （诗八首）3 在你的肌肉和荒年歌唱我以前，我不过是没有翅
12、膀的喑哑的字句，从没有张开它腋下的狂风，当你以全身的笑声摇醒我的睡眠，使我奇异的充满又迅速关闭；第二节的主题是对第一节的重复与深化，主要从女性身体的听觉与感觉方面，书写了爱情中的“身体”从喑哑到歌唱，从沉睡到醒觉的变更过程。在与你相爱之前， “我”的“身体”是沉睡的、没有知觉的；“我”的世界是沉默的、喑哑的，如同童话中的“睡美人”，只有等待王子爱的亲吻，才能解除这可怕的魔咒。诗人再一次使用了“肌肉”与“全身”、 “笑声”、 “睡眠”等一系列与身体有关的词语，书写爱情带给女性身体的觉醒意识。在被你的“肌肉”和“荒年”“歌唱”之前的身体是无声的，静寂的；在被你的“笑声” “摇醒”之前的身体是昏睡的
13、，无动于衷的。与“拥抱”一样，“摇醒”是一个身体被有力地接触和唤醒的动作。同样，诗人用“喑哑”与“歌唱”、 “睡眠”与“醒” 、 “充满”与“关闭”等一系列对立状态的词语描写了爱情带给人的复杂体验。“我”既为对方充溢着爱情与欲望的身体所诱惑，又对未知的世界和未知的自己怀有一丝恐惧。因此， “我”被“充满”的同时，又迅速“关闭”。与古典爱情的诗情画意或单纯浪漫相比，穆旦笔下的爱情给人一种矛盾、混乱和分裂的感觉，现代人的爱情是确定中的不确定，肯定中的否定，相信中的怀疑。穆旦把男女性爱视为对个体真实生命的探索与发现，它给人带来惊奇、震撼、狂喜的同时，也带来了困惑、痛苦、 挣扎，是丰富中的危险和危险中
14、的丰富。对于穆旦而言，爱情始终处于时空的流动变化之中， 是黑暗旅途中一次次的探索与冒险，有无数个 “你” 和“我” 在冲突、 对抗与对话。如： “我和你谈话，相信你，爱你，这时候就听见我底主暗笑，不断地他添来另外的你我使我们丰富而且危险。 ” （诗八首）在此，爱情是生命实践中的一个重要事件，个体的世界因为另一个人的莅临而发生裂变与转化；昨日之我、 今日之我与明日之我处于不断变迁的时流中； 不可知的爱情如同一个陷阱，诱惑着骚动的肉体游进混乱的爱的自由和美丽之中。二、被打开的生命你把我轻轻打开，一如春天一瓣又一瓣的打开花朵，你把我打开像幽暗的甬道直达死的面前：在虚伪的日子下面解开那被一切纠缠着的生
15、命的根；第三节的主题是从女性身体的性感方面，书写了爱情中的“生命”被剥离出来，从虚伪到真实的裸露过程。诗人用了一个惊人的、美妙的、富有想象的隐喻来写女性的性爱旅程。“我”的“身体”被爱情轻轻地打开，如同“花朵”被“春天”一瓣一瓣地打开。穆旦的这一意象化用了英国诗人肯明斯（E.E.Cummings）写于 1931 年的Somewhere I have never traveled,gladly beyond: 4 Your slightest look will easily unclose me Though I have closed myself as fingers, You open
16、always petal by myself as spring opens (touching skifully, mysteriously ) her first rose 你轻柔的注视会轻易地打开我哪怕我像手指一样攥紧我自己，你一瓣一瓣地打开我，像春天打开（巧妙而神秘地触摸着）她第一朵玫瑰有学者认为“穆旦的诗思经常不享有独立自主的知识产权。好多在我们认为是原创的地方，他却是在移译，或者说，是在“用事”，也就是化用别人的成句。”善于向西方学习的穆旦当然免不了要从西方吸纳文学资源，用之于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生长点。不过， 优秀的诗人并不只是生硬地“翻译”或“拿来”，而是经历过自己的诗歌经验的反刍与再创。一个意象用得好坏， 不在于它来自何处，而在于它在整首诗歌结构中所处的位置和所起的作用是否恰到好处，是否是点石成金。正如艾略特所言，聪明的诗人是“大偷”，不着痕迹；拙劣的诗人是“小偷” 。只要把穆旦与李金发等诗人进行对比，就可以看出“拿来”与“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