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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汪曾祺与沈从文?陆建华? !年底,汪曾棋被摘掉右派分子 帽子、宣布结 束劳动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这好消息写信告诉老师沈从文。信是?!?年?月?#日写的,当时沈从文正因高血 压病住在阜外医院治疗。从汪曾棋被打成右 派后又下放到沙岭子劳动,他就一直为钟爱 的学 生牵肠挂肚。可在那种 岁 月,沈从文尚 自身难保,根本无法帮助汪曾棋。他唯愿 自己的学 生,经得住这场政 治的、生活的磨难和考验,不丧失对生活的信心。接到汪曾棋的来信,沈从文先生十分高兴,顾不上自己正在住院,立即就在月日给汪曾棋复信。他甚至等不得家中人为他找来信笺,从练习本上撕下几张纸就急急地写起来。他有太多的话要与学生说,一下笔便收不住。
2、夫人张兆和怕他因激动而血压升 高,一再劝他写一阵歇一阵,不要太劳累,沈从文哪里肯听%这封信是钢笔小字,两面 写,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竟长达? 页,不下!字,农业科学研究所两年来的感受。他告诉沈从文,这两年,农村大部分农活自己都干过,什么样的困难都经历过,都咬着 牙挺过 来了。现在,身 体比在城里好,力气 也增大了,能够扛一百多斤重的粮食,稳稳地走上与地面成&#度角的高处,头不晕,心不慌。汪曾棋也在信中向自己敬重与信赖的老师诉说了内心的苦 闷在联系回北京 工作时,原单位居然不接收,现在只好留在所里协助工作,究竟协助到什么时候,一时还很难说。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好继续蹲在农村基层,先干几年再说。对于
3、汪曾棋下放劳动后的收获,沈从文感到由衷的高兴,而对于汪曾棋在信中隐隐透露出来的苦闷,他则是予以语重心长的宽慰与鼓励“时代大,个人渺小如浮沤,应当好好的活(适应习惯各种不 同的生活,才像是个现代人”汪曾棋在信中向老师报告了下放沙岭子?)得到你?月 巧日的信,应当怒象得出我高兴的心情。能保持健康,担背得起百多斤洋山芋,消息好得很%时代大,个人渺小如浮沤,应当好好的活,适应习惯各种不同的生活,才像是个现代人%一个人生命的 成熟,是要靠不同风晴雨雪照顾的。这话初看正像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 先苦其心志”的翻 版,事实上可大不相同,因为 这里注重的 是做一个普通扎实的人。我同意你的初 步生活打
4、葬,一 时如没有机会回到什么文化工作位里上,也不姑事,只要有机会到陌生工作陌生人群 中去,就尽管去,滚个几年吧。趁年龄还来得及,有的是可学的东西。热忱的、素朴的去生活中接受一切,会使生命真正 充实坚强起 来 的。料想沈从文写这一切时,很可能想起当年汪曾棋在西南联大读书时的情景。那时,沈先生既发现汪曾棋可贵的文学天分,也发现他经受生活的磨炼不多,遇有逆境,即易灰心,甚至进而产生颓废情绪。在做学生 时,汪曾棋常借酒浇愁。有一次,沈先生从一处演讲晚上归来,发现路边一醉汉痴痴地坐着。他以为是难民,生 了病,走近了看看,才发现竟是汪曾棋。沈先生赶紧和两个同学把汪曾棋扶到自己住处,灌了好些醉茶,汪曾棋才醒
5、过来。沈先生待汪曾棋,既是师生关系,也情同父子。有一回,汪曾棋去看沈先生,牙疼,腮 帮子肿得老高。沈先 生开了门,一看,一句话没说,出去买了几个大橘子抱了回来,看着汪曾棋吃下两个,又把剩下的塞到汪曾棋怀中,嘱他多吃以清火。正因如此,沈先生对汪曾棋施之教育的 同时,有时还发火。汪曾棋? & !年从昆明到上海,一时找不到工作,情绪很坏,甚至想自杀,沈 先生知道 了,写信把他骂了一顿,严厉地批评他“为了一时的困难,就这样哭哭啼啼的,甚至想到要自杀,真是没出息”沈先生这里的骂,其实是对汪曾棋击一猛掌,与平时对汪曾棋温和的教育,同是缘 自一个“爱”字。从苦难生活九险十八滩闯过来的沈从文,十分希望汪曾棋也
6、能战胜生活中的任何艰难 险阻而前进不息%饱经生活磨难,特别是经历过解放初期严峻政治磨难的沈从文,当然懂得反右斗争对汪曾棋心灵打击的沉重,如今,见汪曾棋闯过了第一关,在暗自庆幸的同时,沈从文明白,在汪曾棋前面的道路上,还有更多的荆棘,因为无接收单位而不能回北京便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这一切无可避免,唯有盼望汪曾棋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才不至于在新的挫折面前败下阵来。为此,沈从文这才鼓励汪 曾棋“一个人生命的成熟,是要靠不同风晴雨雪照顾的。”在沈从文看来,只要注重做一个“普通扎实的人”,就不怕生活道路上的雨雪风霜%这不仅有利于磨砺 自己生活的意志,也有利于他日的文学创作。沈从文在信中向汪曾棋介绍自己还在
7、阜外医院住院治疗高血压,空闲时读了一些小说前两天读 完安娜小史,又读+战争与和平。近又读高尔基+我的 大学,觉得机 有意思,得到许多启发。因为社 会真正 是一本大 书,是最 好的 大学。我是一个过 来人,可以作证。我的生命就是一种普通人不易设 怒的逆境中生长 的。特别是在旧社会,被生 活所迫,到一些毫不相熟,人和人也彼此缺少理 解、缺少友谊,脾气并不一样,有很多时候甚至 于是被人极端轻视忽视环境中去接受一切。但 是,不管是勇敢 还是懦怯,终于接受了它,到后来,这生 活教育,也就变成自己生命的营养的一部分,而且越来越丰富,如 写作,照托尔斯泰或高尔基去理 解人,不仅明 白人有多种多样,要表现 他
8、也不太困难 了。不写作,对“人”既懂得多些,自己也必 然活得硬扎得多%所以你如 果有机 会到新的人群 中去滚个几年,倒真是不容 易得到的好机 会。没有别的话好说,接受下来吧。高高兴兴 的接受吧。我赞同你。这哪里是 谈读书,沈从 文正是借高 尔基、也借自己所经历的“普通人不易设想的逆境”,鼓励汪曾棋在社会大学 中闯荡一番,并相信,这样的生活教育,将来“就变成 自己生命的营养的一部分,而且越来越丰富”,“如写作,不仅明白人有多种多样,要表现他也不太困难了。不写作,对人既懂得多些,自己也必然活得硬扎得多。”作为学生,汪曾棋熟悉自己所敬重的老?)师那不凡的生活经历,他在为美国学者金介甫所著述的沈从文传
9、+北京时事出版社,? ?年)月 出版 写的序中,曾经这样概括地叙述沈从文的非 同常人的一生“你应当在任何情形下永远不失去工作信心,你应当始终保持用笔的愿望和信心。”高尔基沿着伏尔加 河流浪 过。马克吐温在密西西比河上当过领港员。沈从文在一条长达千里 的沈水上生活了一辈子。岁以前生 活在沈水边的土地 上. 岁以后生活在对这片土地的印家里。他从一个偏僻闭塞的小城,怀着极其天真的幻 忽,跑进一个五方杂 处、新旧荟革的大城。连标点符号都不会用,就怒用手中一支笔打出一个天下。他 的幻忽居然实现了。他 写了& 几本书,比很多人写得都好。五十 年代初,他忽然放下写小说和散文的笔,从辜文物研究,写出像中国古代
10、服饰研究这样的大书。他的一生 是一个离奇的故市。既希望 汪曾棋经受得住 严峻的生活考验,更希望汪曾棋“始终保持用笔的愿望和信心”,这该是沈从文先生写这封长信的两个主要 目的。实际上,这两个目的中,最重要的又是后一个,即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放弃文学创作。沈先生一生发表、出版的文学作品达 ) 余 种,他视文学创作如同生命。解放后,却因政治原因被迫放下文学创作的笔。只要了解到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对汪曾棋的文学创作寄予多么大的希望。在沈先生看来,唯写作才是最有效的延续生命、扩大生活的方式正因为汪曾祺熟悉自己的老师,所以,对于沈从文在信中的劝慰,汪曾棋自然倍感亲切,并深受鼓舞。而沈从文则视汪曾棋如同家人,
11、所以,他对汪曾祺未来的设想显得十分具体、周到时代大,个人小得很,唯小 小个人有时拥的位五如恰当,也 会做出许多有益事情,而又正 是 党和 国家所 需要的%所以提到 工作问题时,自己有打 算,提出打算,比较具体,倒反而近于实率求是。若只笼统说听“组织分配”,其实有时反而增加 组织考虑上 的麻 烦。你 想教书+例如怒到什么大学,知进内蒙古大学教散文习作,想 搞艺术,如像到故 宫,都不舫开门见山提,荒唐 些也不舫事。或 许会办得到的。你 什么都不说,有 时分配到一些 实在不好的工作上去,只是对事无补,对你也疙瘩。你应当始 终保特用笔的愿望和信 心%好好把有用生命,使用到能够延续生命扩大生命有效工 作
12、方面去。坚持学习,坚持工作,对 自己十分刻苦,克 服一切内外困难,完成这个心 愿%这也是一种战争% 不是和什么人 争是 昨得失,只是 战胜自己,把自己好好 管制起 来,从一件工作上战下去而已。我有 时总极天真的也有(点近于“古典天真”的想拿破仑是伟人,那不成问题,可是我们既羡慕也学不来。至于雨果、莫里哀、托尔斯泰、契 何 夫等人的工 作,想 效法,却不太难+我初来北京还不懂标(点时,就想到这并不太 难 。同时 世界上对拿破仑等英雄多存敬 畏之心,对托等却充 满了爱。这(点历史习惯虽然也会变,也在变,可是 有 的卒变 来变去却又到另一时辰 会变回去。沈从文对汪曾棋的文学创作一直寄予厚望,充满信心
13、。他担心的不是汪曾祺写不出好作品,而是担心他把握不住自己,尤其是担心他因生活上的困难或挫折而放下手中的笔。在西南联大,每逢见汪曾棋在“各体文习作”和“写作实习”课上写 出好作品,他不仅指点汪曾棋作进一步修改,还把修改好的作品力荐出去发表。当汪曾棋在上海一时找不到工作而情绪消沉时,他一面严厉批评汪曾棋这种颓唐情绪,一面提醒他“你手中有一支笔,怕什么%”汪曾棋被打成右派,下放劳动,现在虽然被摘掉了右派帽子,但一时回不了北京,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容易思想消沉乃至放下手中的笔。沈从文这才反复开导汪曾祺“时代大,个人渺小如浮沤,应当好好的活,适应习惯各种不同的生活。”在沈先生看来,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如
14、果能像叱咤风云的拿破仑,那固然值得羡慕,“可是我们既羡慕也学不来,同时世界上对拿破仑等英雄多存敬畏之心”.“至于雨果、莫里哀、托尔斯泰、契诃夫等人的工作,想效法,却不太难”,更重要 的,世界上“对托等却充满了爱”。因此,沈从文语重心长、充满期望地叮嘱汪曾棋时辰会变回去”,沈从文幽肆地 向汪曾祺介绍了他在阜外医院住院期间学气功时的一个有趣发现你应当在任何情形下永远不失 去工作信心。你懂得知何用笔写人写卒。你不仅是有这种 才能,而且有这种 理解。在许多问题上,理解有时其实还比 才能重要%沈从文鼓励汪曾棋在任何情形下也要保持用笔的愿望和信心时,对汪曾棋的创作才能作了多么热情的肯定啊“你懂得如何用笔写
15、人写事。你不仅是有这种才能,而且有这种理解。”现在的间题是,汪曾棋那种用笔写人写事的才能,适应于今天的现实吗, 沈从文充满信心地认为,能适应的,但一时还不行。为此,他特地在信中写下这么一段话一气功目下成 为西 医公认为治 高血压主要 有 效科学方 法。但是学会后,才明 白医生也不明白的,原来和二 千年前秦汉 方士谈的“导引”,千 五 六百年前和尚的“禅 定”,五十年前同善社 搞的“静功”,同是一回卒。所不同处只是 为我讲学的年青西医,只能 引用 了几句巴甫洛 夫“大 脑皮层抑制”说法,附加到目下口传的打坐方法上 去,即认为是“科学”。至于原有那个说的极细徽的一大堆历史文献,或因为不读,或因为读
16、不懂,只一律当成“迷信”不加过问而已。卒实上,+内经、+吕氏春秋、淮南子、+庄子、+列子、参同契、+黄庭经、+云 差七签以至”+奇门遮甲,和民十九山东红万字会托名济公语 录印行的廿 本怪书,无不谈 到而且相当精微,只是没有人过问罢了。过了几年后,年青医生中万一有人肯读书,又读懂了书中的 内容,必会忧 然朝悟,“中国原 来有一个完整体 系,可以追寻,不必 引用巴甫洛夫,反而扎实得多”。学懂了的,大致即可以到苏联讲学了。 有的事变来 变去却又到另一时辰会变回去。写作上的“百花齐放”即或难望于同一时却必然可在异 地不同时能 够体现。一句话,你能有机会写,就 还是 写下去吧,工作如 做得扎实,后来人会感谢你的。为了说明“有的事变来变去却又到另一你看,当前十分流行的“气功”,实际上就是一二千年前的“导引”、“禅定”.换句话说,一二千年前的“导引”、“禅定”,经过漫长岁月到 了现在“这一时辰”,就又变了回来,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披上巴甫洛夫的“科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