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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完成体到最近将来时* 类型学的罕见现象与汉语的常见现象陈前瑞王继红北京语言大学对外汉语研究中心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提要类型学、 汉语史和汉语方言的材料显示， 汉语通用语中句尾 “了” 的最近将来时用法可以从完成体用法演化而来; 尽管从类型学的角度来看， 这一演化路径只是时体将来时演化的一种罕见现象，却是汉语通用语和汉语方言时体将来时演化的常见现象。最近将来时是在现时相关性的促动下， 由完成体演化为最近将来时， 可以有自身的语义内容和语用价值。学术界对句尾 “了” 最近将来时用法的几种不同处理方案， 实际上体现了 Haspelmath ( 2003) 概括的两种不同的研究方法。关键词
2、完成体最近将来时句尾 “了”语法化类型学引言本文以汉语句尾 “了” 的用法作为讨论的起点， 探讨汉语及类型学中将来时语法化的一般问题。吕叔湘主编( 1999: 351) 把句尾 “了” 的主要用法概括为 “主要肯定事态出现了变化或即将出现变化， 有成句作用。 ” 陈前瑞( 2005) 把其中 “即将出现变化” 概括为“即将发生” ( immediate future) ， 本文改称 “为最近将来时” ， 如例( 1) ; 陈前瑞( 2005) 把这种用法归为将来时用法， 且强调这种将来时用法是一种语义范畴的概念。 ( 1)来了!来了!( 我这就来了)王伟( 2006) ， 肖治野、 沈家煊(
3、2009) ， 彭利贞( 2009) 也从不同的理论视角涉及到句尾 “了” 的问题， 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这三篇文献均将句尾 “了” 称为 “了2” ， 王伟( 2006:103 104) 认为 ， “了2” 的所谓“将来时” 完全是由语境决定的， 是语用现象。肖治野、 沈家煊( 2009) 指出， 在 Heine Kuteva ( 2002)对世界各种语言语法化途径的记录中找不到完整体或完成体演化为将来时的个案。彭利贞( 2009) 认为， 这类句末出现的“了2” 与时态似并无直接关系， 而是用于祈使句， 是一种情态成分。本文继续讨论句尾 “了” 最近将来时的用法， 在讨论之前有必要对相关概念
4、的理解做一851世界汉语教学 第 26 卷 2012 年第 2 期*本文曾在第六届汉语语法化问题国际学术讨论会( 2011 年 8 月， 西安) 上报告， 得到吴福祥、 张谊生、李宗江等先生的指正。研究工作得到国家社科基金( 06CYY010、 08BYY050) 、 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 NCET 08 0744) 的资助 。世界汉语教学 匿名审稿专家提出了详细的修改建议。谨此一并致谢。些必要的说明。陈前瑞( 2005) 依据 Bybee et al ( 1994: 244 278) 的惯例， 将最近将来时归入将来时用法， 实际上是把语义范畴性质的将来时用法作为包括最近将来时用法在
5、内的上位概念。但是， 该文及 Bybee et al ( 1994: 244 278) 没有把典型的将来时即一般将来时用法( simple future) 与作为上位概念的将来时明确地区分开来， 因而容易造成读者的误解。如彭文用例( 2) 来说明“了2” 与将来时间不相容， 正是用一般将来时的特点来要求最近将来时; 这些句子如果要成立必须添加 “要、 就” ， 这些成分正好就是强调最近将来时的事件急迫性。彭文用例( 3) 与现在时间的兼容性来否证其将来时属性， 正好反映最近将来时与现在情景密切相关这一特质。 ( 2)? 过一会儿/等一会儿/明天吃饭了!( 3)现在， 睡觉了。本文依据 Dahl
6、( 2000) 把包括最近将来时在内的将来时概念称为将来时间指称， 指用各种手段指称发生在说话时间之后的事件; 一般将来时则指用不同程度的语法手段表示发生在说话时间之后的事件， 属于 Dahl ( 2000) 所说的核心语法语素类型， 语法化程度较高， 通常有一定的强制性， 从而区别于表示即将发生的最近将来时。最近将来时属于 Dahl ( 2000) 所说的边缘语法语素类型， 语法化程度较低， 在许多语言里进一步发展出一般将来时用法。文章第一部分汇聚类型学研究中分散的个案， 确认完成体( perfect) 向最近将来时演化的罕见程度， 概括其特点， 并讨论二者在概念上的密切关系。第二部分先从类
7、型学的角度讨论最近将来时的语义地位， 并对句尾 “了” 语法化过程中语用意义和语义意义的演变关系做进一步的描述与证明; 然后参照类型学中将来时进一步演化出祈使句用法的一般规律， 分析句尾 “了” 的最近将来时用法与祈使句用法之间的演化关系。第三部分依据汉语史和方言材料提出: 从完成体到近将来时的语法化路径在汉语里是一种常见现象。一完成体演化为最近将来时的个案及二者的概念关系1 1 完成体演化为最近将来时: 类型学罕见现象的个案Bybee et al ( 1994: 244 278) 把从表现在时、 完整体( perfective) 或未完整体意义的时体标记发展出的将来时用法称为时体将来时， 在
8、 76 种语言样本中， 时体将来时有三种发展路径。最常见的发展路径是由一般现在时的形式在将来时间的语境中用于将来时间的指称， 样本中有 11 种语言属于这种情况。比较少见的是未完整体的语法形式用于将来时， 样本中只有 4 种语言。最为罕见的是完整体或完成体形式用于将来时， 这种情况在其样本中只有 3 种。也即是说， 在 Bybee et al ( 1994) 的样本中只有 4%的语言经由完成体或完整体意义发展出将来时间指称的用法。从类型学的范围来看， 确实是属于一种罕见现象。 Heine Kuteva ( 2002) 属于工具书性质， 重点在语法化的源头和目标之间建立双向的联系， 其中将来时条
9、目下列有 12 种语义来源， 且侧重词汇来源， 没有考虑 Bybee et al ( 1994: 244) 所提及的时体将来时。因此从 Heine Kuteva ( 2002) 找不出从完成体到最近将来时的演化路径是正常的。该书在语法化目标一栏中只列有将来时， 没有列举最近将来时; 只是在正文中提及非洲班图语族中南索托语( Southern Sotho) 的“去” 和祖鲁语( Zulu) 的951陈前瑞王继红:从完成体到最近将来时 类型学的罕见现象与汉语的常见现象Bybee et al ( 1994: 244)把这类将来时用法称为体貌将来时( aspectual future) ， 本文则称为
10、时体将来时， 以准确反映定义的原意。“来” 义动词演化为最近将来时， 并未提及“去” “来” 义动词经由什么路径发展出最近将来时用法。( 10、 76 页) Batibo ( 2005: 9 11) 在研究非洲班图语时体问题时， 列举了南索托语 “去” 义动词的完成体用作最近将来时的例子， 如例( 4) 。( 4) ke- ile( g) o- rekaI- goPERFto- buy我- 去 完成体 去- 买我买了/我要买了。( 最近将来时， 用 “去” 义动词的完成体来表达)诚如 Hopper( 1996) 所言， 像 Bybee et al ( 1994) 这样基于大样本的语料来确定时体
11、演变的大型项目， 必定会在特定语言的细节上有所缺失; 特别是在时体将来时的演化方面， 急需详实的个案补充其中的细节， 讨论其动因。近年来， 继陈前瑞( 2005) 之后， Tavangar Amouzadeh ( 2006) 、 Coghill ( 2010) 分别描写了波斯语和新阿拉米语( Neo- Aramaic) 中过去时或完成体演化为将来时间指称的案例， 并探讨了其中的社会、 语用因素。本文仅重点介绍新阿拉米语( Neo- Aramaic) 东北部方言的相关情况。在伊拉克摩苏尔平原的新阿拉米语东北部的一组方言中， “去” 义动词 zl 经由完成体发展出最近将来时的用法。Zi( l) -
12、 具有两个功能: 1) 作为独立动词表示最近将来， 即马上就去的意思， 如例( 5a) ; 2) 作为助动词或作为非屈折的小品词与其他动词的特定形式一起表示将来时间指称， 如例( 5b) ( 5c) 。例( 5) 是 Telkepe 方言的例子， 在例( 5) 注释中， 最近将来时使用的是展望体( prospective) 的缩写形式 prsp， 作者在文中交替使用展望体和最近将来时这两个术语。除比较讨论之外， 本文统一用最近将来时。( 5)azi- ll- q ( 独立动词)goIMM-L3FSto- market去 最近将来时- L 后缀 3 人称阴性单数往- 市场她马上去市场( 最近将来
13、时)bzi- lnapl- ( 助动词)PRSP- L3FSfall-S 3FS最近将来时- L 后缀 3 人称阴性单数 倒下- S 后缀 3 人称阴性单数她就要倒下了。 c zi- napl- ( 小品词)PRSP- fall-S3FS最近将来时- 倒下- S 后缀 3 人称阴性单数她就要倒下了。尽管在现代新阿拉米语东北部方言中 zi( l) - 已经不再广泛用作完成体， 但是 Coghill ( 2010) 还是找出若干证据， 证明 zi( l) - 的最近将来时用法是源于完成体而不是别的用法。061世界汉语教学 第 26 卷 2012 年第 2 期由于中文注释有时很难忠实地反映原意， 本
14、文保留英文原文的注释及转写习惯。感谢审稿专家指出该例对应的汉语应为 “我要买了” 。不过， 笔者认为最好还是两者并列。因为 “我要买了” 虽然准确地解释了这句话的语义， 但实际口语中更多地还是说 “我买了” 。关于展望体的含义参见 2 2 的讨论。首先， 从形式上看， zi( l) - 是带有特定后缀的过去时基础形式( zl- ) 的变体。该形式源于早期阿拉米语绝对状态中的被动分词， 实际功能是现在完成体。其完成体功能用于 17 世纪摩苏尔平原的方言， 现在仅存于部分方言之中。文章还提供了一个难得的书证。在法国学者的摩苏尔方言语法著作 Rhtor( 1912: 156) 中， 1 例 zil-
15、n( 1 人称 阳性 单数) 被翻译成法语的完成体， 如例( 6) 。( 6)zil n“je( m ) suis alle ”( English“I have gone ” ) ( 我走了)Rhtor 还指出， 该形式在 Alqosh 方言中， 相当于 “le present ( je vais，etc ) ” ; 而法语的 je vais除完成体用法之外， 还具有最近将来时的用法， 相当于英语的 I m going( 我就要走了) 。可见， 有足够的证据证明 zi( l) - 的最近将来时用法源于其完成体用法。Coghill ( 2010: 380) 还简单列举了其他几种语言从完成体或过去
16、时完整体演化为最近将来时的例证， 都是主语为第一人称、 动词为位移动词的例证， 如例( 7) ( 10) 。初步比较发现， 这些用例的语用模式非常接近于汉语句尾 “了” 的 “告别” 与 “应答” 的模式。( 7)japol ( 俄语)IgoPST PFV M我去 过去时 完整体 阳性我就要走了。( 字面意思: 我走了， 临走时说。 )( 8)a umad- am ( 波斯语口语)comePST PFV- 1S来 过去时 完整体- 1 单数我马上来了/来了。( 字面意思: 我来了， 回答敲门或 “赶紧! ” 时说。 ) b raft- imgoPST PFV- 1PL去 过去时 完整体- 1 复数我们马上上路了， 我们马上走了。( 字面意思: 我们走了。 ) ( 9)a mai abhy- ( 印地/乌尔都语)I DIRright nowcomePFV- MS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