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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年童年 周振华 人民日报 （ 2011 年 06 月 01 日 24 版）比起现在，早年的小孩子们追逐欢乐，似乎无需分文的成本。如果偶尔有好事情降到了他们头上，哪怕一点点，他们都会迅速满足，而后知足得不得了。比如常因得到一块糖果，或半块，就高兴得欢呼雀跃。这些孩子，总能把大人认为的心酸彻底转化为快乐，再苦，也很难看到他们身上的一丝怨气，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怨气。记得小时候，由于饿，身体里总伴着一种莫名的声响，大一点了才知道，那是肚子在“造反”。这声响不是来自我一个，而是村里所有的小孩子。他们的肚子每天都在咕噜咕噜不停地狂叫着，特别是在疯跑过后或饭前，那声响更大。“妈！我饿！”“妈！有什么
2、吃的吗？”是孩子们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那时村里大人一年的口粮只有 350 斤，玉米、高粱和谷子搭配着，红薯也要折成粮食算在指标里。小孩子不足大人口粮的一半，要是现在，这个数应该足够了，因为副食太丰盛了。可那时就那么多粮食，而且要分配到 365 天里，仅有的副食就是大白菜和腌萝卜，农活儿那么重，加上肚子里长期没油水，人们的胃口被涮得一个比一个大。特别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总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好像就没有一次吃得撑着肚累的时候。面临饿的捉弄，母亲也没有办法，孩子们只有本能地像小松鼠一样，到处寻觅着能安慰他们胃口的一些东西。说起来已是 40 多年前的事了，但那情景依然清晰。每当回想起那一段，都觉得特
3、别有意思，敢情饥饿的童年也充满欢乐。那时我们农家小孩子居然和骡、马抢料吃，现在的孩子听了都不可思议。早年的“三夏”和“三秋”，是人忙更是大牲口忙的季节，为了保证它们拉车、耕地有力气，不误农时，这期间要犒劳它们，喂它们好吃的，伙食标准比人还高呢。饲养员每天喂它们一至两次料豆，是黑豆加盐煮熟的，或是豆饼，闻着香，吃着更香。这香味飘得很远，早就勾起了我们的馋虫，等到大牲口下地干活去了，我们就猫着腰来到马槽前，把槽子里的草扒拉到旁边，开始紧张地捡牲口吃剩的料豆。捡一会就得赶紧离开，不然被饲养员发现了，轻则骂一顿，重则拿皮鞭子轰我们。我们知道这种行为不好,顶多捡两小把就离开。然后跑到水管子下面将料豆上的
4、碎草末冲去，装进衣服的小口袋，一个豆一个豆地省着往嘴里放，还别说，有这两把豆，一天下来，就不觉得太饿，但是我们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因为我们占了生产队的便宜，抢走了骡、马的伙食定量。烧蚂蚱，是我们小时的经典发明。每年秋天，吸吮了一季甘露的蚂蚱，很肥硕，很好吃，也能缓解饿。逮蚂蚱很讲究，看准了，扑上去，再用双手捂住，掐着它的背甲轻轻地拿起来，不能用劲捏，不然它的大腿容易脱落。一边逮，一边将它们串在草棍上，像羊肉串的样子，然后再从豆秧上采摘一些黄豆角，把剥出的嫩黄豆粒放在蚂蚱的肚子里，捡来柴草，用火熏烤。烤蚂蚱不能用大火，最好埋在柴草的灰里，慢慢焖熟，这样味道才能保持鲜美,就像我们现在吃顿小龙虾似的。
5、啃嫩玉米秆，相当于吃甘蔗。记得小时候能吃上一段甘蔗，太幸福了，可惜舍不得买，也没钱买。吃不到甘蔗，就拿嫩玉米秆代替，味道也挺甜。那时下地劳动的大人小孩都习惯带上把镰刀，用途之一，就是砍“甘蔗”。挑选什么样的玉米秆作“甘蔗”，好像大家都很有经验，那些不粗又不细的，根部明亮略带紫色的，长在稍洼处的玉米秆保证汁多味甜。我们还用湿布将挑选的嫩玉米秆包起来，带到学校，一口白薯，一口“甘蔗”地吃。5 月的槐花孩子们也喜欢。我们不失时机地带上篮子、背篓，跑进洋槐林，个个像猴子一样，扔掉鞋子，爬到树端，边采边吃，心中充满了喜悦。不一会的工夫，就采满了筐筐篓篓。这种花无毒、无害，吃到嘴里甜丝丝的，可生吃、还能熟
6、吃，特别是用它做的槐花酸菜，看着漂亮，吃着可口。“卧蛋”，是我们的经典之作。说白了就是挖洞藏果子，收藏我们冬天吃的东西。柿子有“铁秆庄稼”之称，每年秋天，柿子收获后，还有落在树梢上大人打不到的柿子，孩子们敏捷地爬到树上，用柿子钩儿一个不剩地从树上摘下来。然后在田野里选择不易被别人发现的沟沟坎坎，挖洞把柿子一个个整齐地码在里面。洞的挖法很像陕北的窑洞，借着土坎，用镰刀水平往里掏，当然没有那么大，道理差不多。通常一个洞收藏二三十个柿子，放好后再把洞口堵上，做好伪装，这样做不至于暴露目标，防止被不速之客“一网打尽”，所以一个秋天要选择好几处收藏，进入冬天后，割柴或打草的时候，就掏出来吃两个，感觉尤为惬意。山上还有榆钱、兰花菜、老菇嘴、杜梨子、山海棠等很多可以充饥的野菜野果。那年代，好在自然环境丰富多彩，为人们提供了各式各样能吃、可吃的东西。生长在我们热爱的那片土地，与大自然建立了相濡以沫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