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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姥姥的不幸（一）姥姥今年 90 多岁了，身体虽已干瘪，但还算健康，自己摔倒了，还能自己爬起来，自己做饭顾命。上初三的那一年，我考上了乡中。乡中所在的村子离姥姥家很近，因此，有缘和姥姥一起生活了一年。也正是这一年，在姥姥的精心照顾下，我长高了，长胖了，皮肤也白了，人也长漂亮了。是的，那一年我很幸福，姥姥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什么枣糕、糯米糕、肉饺子、荤素包子，各种香喷喷的稀饭，还有各种时令水果，常常在我放学时已摆上了饭桌。在那个年代，那个岁月，一般人家很难吃得这么舒服。我的同学住校，常常是咸菜疙瘩花卷馍，喝一碗学校大锅熬的玉米粥或白菜萝卜汤，已经很不错了。因此，这一年，在我的生命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不
2、但身体长了，还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师范学校，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所以，我不能忘记姥姥，每年春节回家，我都要去看看她老人家，即使回不去也要把过年钱捎回家。我一直认为，姥姥是幸福的，心里也很轻松。今年春节去看望他，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现在回忆起来，眼眶里还情不自禁地溢满泪水。那是正月初二下午，我开车拉上老爸老妈来到姥姥家门口，因为老妈脑中风后遗症行动不便，我和老爸先下车，看看家里有人没。姥姥正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我拉着她的手喊着姥姥，起初她望着我好一会不说话，接着身子开始摇晃着往下倒，我急忙扶着她慢慢坐到地上。突然，姥姥放声哭起来，一边嘴里还喊着“没有人管我啦，我怎么就不死啊，活着还有什么用啊！”在
3、去姥姥家的路上，老爸就讲了姥姥家的事。大舅和二舅一向不和。姥姥和大舅不和。姥爷去世后，二舅离婚后带着女儿和姥姥一起生活。二舅人实诚，不会过日子，没有积蓄，但很孝敬姥姥。二舅家院子很大，地基也好，但房子一直没有拆翻。大舅的大儿子和大舅不和，和二舅、姥姥的关系还可以，而且也有能力盖房子。这样经商议，大舅的大儿子拆除了二舅院子里的所有旧房，盖起了漂亮的新房，一家四口也搬了进去，并且允诺为姥姥舅舅养老送终。谁知住在一起没几天就闹起了矛盾，闹得叔侄竟动手打起来。二舅离家出走了，女儿出嫁了，只剩下了姥姥和他的孙子一家。姥姥毕竟年纪大了，心疼小儿子，在孙子和儿子之间选择，还是儿子更近啊！姥姥嘴里不停地诅咒着
4、孙子的不孝，惦记着儿子的不归。那孙子一家听着会舒服吗？还能在亲近他吗？何况又是性子倔强的和自己老爸都翻了脸的年轻人！我听着姥姥的哭诉，也大致地环视了整个院子：房子高大气派，外墙贴着闪闪发光的瓷片。中间三大间房子是客厅，地面铺着瓷砖，摆放着新家具。表弟和几个年轻乡邻正打麻将。姥姥和二舅的房间在东头，墙和地面都是石灰刷成，比较粗糙，长长的一大间，中间有一堵墙隔成了里外两间，各放了一张旧床。其余地方凌乱地摆放着我还认得的几件破家具。看来，这个表弟是和姥姥僵上了。再看姥姥，昔日的神采已荡然无存。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眼睛只有一条缝隙了。脸上布满了灰尘，使得皱纹都有些模糊。衣服不旧，都是舅舅姨姨给买的，穿了很多层，但显然没怎么洗过，灰痕累累我不忍再看下去，也不想让已经重病的老母亲再受刺激，匆匆地说了说表弟，劝了劝姥姥，就踏上了归途。耳边还传来姥姥絮絮叨叨骂表弟的声音姥姥的不幸在于，经历了 90 多年风雨却依然好恶分明。我无意歌颂姥姥，也无意批评姥姥。只是想不明白：一个近于百岁的老人，为什么还这么率真，这么爱憎分明？怎么就不能糊涂一点，跟谁过就说谁的好话，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安享晚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