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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摘录前注：本书大量对话均有多读数遍的价值，因而较难摘录，仅将较简单部分摘录。若 有长对话的摘录，也会把部分无关描述删减，把部分对话合并整理。P1 作没有尝试自杀，或许是因为死亡的念头太纯粹太强烈，与之相配的死亡方式无法在内 心世界呈现出具体的意象。不如说具体性的次要问题。假如当时在伸手可及之处有一扇通 向死亡的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不必深思熟虑，那可以说就是日常生活的延续。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没有在近旁找到那样一扇门P3 四人是高中时代的挚友，此时作已经离开故乡，在东京读大学。因此尽管被小团体驱逐， 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不便的地方，并不会在街头尴尬地迎面撞上他们。但这种话说到底无 非
2、是空头理论。与四人距离遥远，作感受到的痛楚反而被夸大，变得更迫切。疏远与孤独 化作长达数百公里的电缆，被巨大的绞车吱吱作响地卷起。难以判读的信息通过那根绷得 紧紧的线，不分昼夜地传输过来。那声音仿佛掠过林间的疾风，一面变换着强度，一面断 断续续地蜇咬着他的耳朵P10 尽管没有引人注目的个性和特质，而且没没有追求中庸的倾向，但自己（好像）与周 围的人不尽似，身上有种难说是普通的部分。这种蕴含着矛盾的自我认识，从年少时代起 直到三十六岁的今天，在人生中处处给他带来惶惑与迷乱。有时很微妙，有时相对深刻一 些、强烈一些P10 至于被那个友人团体接纳的原因，作时时感到疑惑。自己是否在真正意义上被大家需
3、要？如果没有自己，其余四人会不会反而更亲密无间、快快乐乐地相处下去？他们会不会 只是出于偶然，还未意识到这一点？难道想到这些不是时间的问题？多崎作越想越糊涂。 追求自身的价值，正像测量没有计量单位的物质，指针不会发出铿然一响，停顿在某个位 置上。P12 他三十六岁，她三十八岁，理所当然，与高中生谈的恋爱不能同日而语P13 这是与人的结合，既然有所收获，就必须有所付出P14 五人是个共同体的事实也许就成了目的，大概它的存在和存续就是目的P16 限定目的，能使人生变得简洁P17 名古屋固然是大城市，但谈到文化方面，跟东京相比，不可否认有点大型地方城市的 印象。P19 与高中时代邂逅的多姿多彩、令人
4、激情洋溢的四位男女相比，人人看去都缺乏活力， 呆板又缺少个性。一次也没遇到渴望深交、能多说话的人P19 会感到孤独，但也不怎么寂寞P19 他年纪尚轻，对世事知之甚少。而且东京这个地方与此前的生活环境在很多方面差异 太大。拿差异远远超出他事先的预想。规模大得过头，内容的多擦多样也差距悬殊。无论做什么都有太多选择，人们以奇妙的方式说话，时间流逝得太快，所以把握不好自己与周 遭世界的平衡。最主要的是那时候他还有退路，可以抽身回去。从东京站坐上新干线大约 一个半小时，他就能回到“和谐有序的亲密空间”。在那里，时间平稳地流淌，可以推心置 腹的友人在等着他P22 有种感觉残存胸口，仿佛误吞下一大块东西，既
5、无法吐出来，也无法消化掉P23 那一夜，他没有睡好。心情亢奋，种种纷乱的思绪在心头翻来覆去，然而说到底，诸 多思绪尽管形状各异，其实无非是同一个念头。作就像失去方向感的人，绕着同一个地方 转来转去兜圈子。偶然回过神来，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的思考一度像滑了丝的螺 丝钉，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P26 沙罗：我可搞不懂，那很可能是由误会造成的。你不是根本想不出原因吗？你不觉 得可惜吗？兴许就是因为微不足道的误会，竟然失去了宝贵的朋友。那误会只要努力说不 定就能消除，结果却没消除作：被别人那么决绝地排斥，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何况对方还是四个最最信赖、 熟悉亲近得就像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好朋友。别说寻找原
6、因、消除误会了，我首先就受到了 巨大的打击，差点再也爬不起来。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土崩瓦解了沙罗：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但大致能想象你当时的痛楚，当然也理解你一时半 会爬不起来。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当初的打击缓解了，不就可以动动脑筋吗？总这么莫名 其妙的也不是办法呀。这样的话，你自己也会心绪不宁吧我要是你，就留下来追根究 底，查个真相大白作：我没有那么强大沙罗：你不想弄清真相吗？作：我大概是害怕了，不敢去刨根问底，不敢看到真相大白。我觉得不管真相如何， 对我来说都不可能是救赎。我不明白为什么，但相信肯定是这样沙罗：这在我看来非常奇怪。就是说，那次的事情给你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在 某种程度上
7、改写了你的人生，是吧？作（点头）：跟这件事发生前相比，我觉得从种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变得有点不一样 了。比如说，也许我常常感到自己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微不足道，没准对自己来说也一 样沙罗：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脑袋里或者说心里，要不两者都是，仍然残留着当时的 伤痕。恐怕还相当鲜明。可是你居然十五六年都不想弄清原因，不想知道为什么受到这样 的待遇!作：我不是不想了解真相。但事到如今，我觉得还是把这种事情彻底忘掉更好。已经 时过境迁，早就埋进深深的地底了。沙罗：那肯定很危险啊记忆可以很巧妙地掩藏起来，可以牢牢埋进地底，可是它 形成的历史却无法抹消。历史是不可能抹消，也不能改变的。那么做就等于杀死自己作
8、：怎么会说到这种事？以前我从没跟人提起过，也不打算提起沙罗：也许你需要跟谁聊聊这件事，比你以为的更需要P29 环顾四周，是一片布满岩石的荒凉大地。没有一滴水，不长一棵草。没有颜色，也没 有像样的光。既没有太阳，又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怕也没有方向。唯有不明底细的薄雾与 深不见底的黑啊能，隔一定时间交替轮换。对于拥有意识的人来说，那是终极的边境。但同时那里又是丰润之地。薄雾时分，口缘尖利如刃的鸟儿便会飞来，毫不留情地剜取他的 肉。而当黑暗笼罩地表，鸟儿振翅飞去，那片土地有无声无息地用替代品填满它肉体生出 的空白。 不论送来的替代品是什么，作都不能理解，也无法容许和否认。它们作为一群影子留在他 体内，
9、产下许许多多影子的卵。很快黑暗离去，薄雾重归，鸟儿再度飞临，疯狂啄食他身 上的肉 这种时候，他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既是多崎作，又不是多崎作。感觉到难以承受的痛 楚时，他游离出自己的肉体。然后在稍隔一点距离的无痛的地方，观察强忍着痛楚的多崎 作。只要努力集中意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种感觉至今仍不时在他心中苏醒。游离出自己的肉体，把自身的痛楚当作他人的痛楚， 遥遥观望P31 有些东西，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让别人知道P33 我也许真的死了。作这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想。去年夏天，当自己被那四个人否定 时，多崎作这个少年事实上已经一命呜呼。唯有那存在的外表勉强维持下来，但也在半年 间被大刀阔斧地改造
10、过了。体型和脸型都为之一变，观察世界的眼光也改变了。吹拂而过 的风的触感，流泻而去的水的声音，云缝中倾洒而下的阳光的感觉，不同季节繁花的色彩， 他都觉得和从前不同，似乎是重新打造过的东西。深处此地映在镜中的，乍一看似乎是多 崎作，实际却不是。那仅仅是内容已被更换，为了方便暂且叫多崎作的容器。还叫这个名 字，是因为暂时没有其他叫法P33 说实话，此时做还没有切身理解嫉妒这种情感。当然，他大致了解忌妒是怎么回事。 比如说看到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拥有的才能、资质和地位，有人却生来就拥有， 或者（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时体验到的感情。再比如得知自己苦苦恋慕的女人被 别的男人搂在怀中时的体会。
11、那是羡慕、忌恨、懊恼、无处宣泄的失意和愤怒 实际上，作从未体味过这种情感。他从来不曾真心渴望自己不具备的才能和资质，也没有 与人热恋的经历。从未憧憬过别人，也没有羡慕过别人。当然，对自己也有不满，自身也 不是完美无缺。如果有人要求，他还可以一一列举出来。虽说不至于写成一份长长的清单， 但两三行肯定不够。然而那些不满和不足，归根到底是在他的内心便得以了结的东西，并 不需要特地去别处找寻。至少迄今为止是这样。 然而在那个梦里，作无比狂热地追求一个女人。那人是谁，梦中没有点明。她仅仅是一个 存在。而且她能将肉体与心灵分离开来。她有这种特殊的能力。这两样东西，我只能送你 一样，她对作说。要么是肉体，要
12、么是心，你不能同时得到。所以希望你现在挑选一样， 另一样我还要送给别人。然而作追求的是她的一切，不能不另一半交给别的男人。这对作 来说不可容忍。既然那样，我什么都不要。作很想这么说，可是说不出口。他无法前进， 又不能后退 那时作感到整个身躯仿佛被一双巨手噶吱嘎吱拧绞，剧烈疼痛。肌肉撕裂，骨骼悲鸣。还 有一种全部细胞行将枯竭的极度的干涩。愤怒令肢体颤抖。是不是不将她的一半交给别人 的愤怒。那股愤怒化作浓稠的体液，从身体的核心黏糊糊地挤榨出来。肺变成一堆疯狂的 风箱，心脏好像油门被一踩到底的引擎，加快了运转速度。于是亢奋的暗色血液被输送到 身体末端。P34 所谓忌妒是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牢狱。因为那
13、是囚徒囚禁自我的牢狱，并非被人凭借暴力关进去，是自己走进去，从里面锁上牢门，亲手把钥匙扔到铁栏外的。而且世界上没 有一个人知道他被幽禁在哪里。当然，只要他下定决心出去，就可以出去。因为那牢狱就 在他心理。然而下不了决心，他的心变得像石壁一样坚硬。那正是忌妒的本质P35 大概是那时炽烈鲜活的情感以梦的形式穿越内心世界，抵消了一直以来苦苦纠缠他的 对死的憧憬。就如同强劲的西风吹散了空中厚厚的云层。这是作的推测。 只剩下类似达观的平静。那是缺乏色彩、风平浪静的中立的感情。在空空如也、宽敞古老 的房子里，他一个人作者，聆听古旧的大钟镌刻时间的空洞声响。他双唇紧闭，目不转睛， 凝视着指针的移动，然后用薄
14、膜般的东西将感情层层叠叠包裹起来，将心留在空白中，每 一个小时都在实实在在地老去P37 总之，以前那个叫多崎作的少年死了。他在荒凉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断了气，被埋葬 在森林中一块小小的平地里。在人们还陷于深沉睡眠的黎明时分，偷偷地被埋葬了。连块 墓碑也没有。而此时此地正呼吸的，是内力依然脱胎换骨的“新多崎作” 。但知道这一点的 只有他自己。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P37 习惯推动着他的生活前行。但他已经不再信赖完美的共同体，也感受不到化学作用的 暖意了P41 所谓思考就像胡须，发育前是长不出来的。催生出省察（思考）的是痛苦，并不 是年龄，更不用说胡须了P44 世界上大约有一半人不满意自己的名字P45
15、说不定的确由于名字的缘故，肩上的负担多多少少有了形状的改变。然而就重量而言 又如何呢？P45 此前的他不过是“无” ，是没有名字的黎明前的混沌，是在黑暗中勉强呼吸着发出哭声 的、重量不足三公斤的粉红色肉团。首先被赋予名字， 然后才产生意识与记忆，继而形成 自我。名字是一切的出发点P47 单是一个踏板的用法，就能让音乐的品性相差千里P47 李斯特的钢琴曲一般多被看作讲究技巧、浮华虚饰的东西。当然，其中的确有那种卖 弄技巧的作品，但只要细心地听完，就会明白内力蕴藏着独特的深意。可是它们很多时候 都被巧妙地掩藏在表层装饰的深处。钢琴曲集巡礼之年尤其是这样。在世的钢琴家中 能准确优美地诠释李斯特的并不
16、多（贝尔曼、克劳迪奥-阿劳）P49 厨师恨跑堂，跑堂恨食客被剥夺了自由的人肯定会怨恨别人P49 自由思考，就意味着游离于自己的肉体之外。跨出肉体这个受限制的牢笼，从枷锁中 解放出来，纯粹飞翔在逻辑的领域，赋予逻辑自然的生命力。这就是自由思考的核心内涵。要看怎么认识了，其实并不难。许多人应时而动，不知不觉就在这么做，以确保自己心智正常。只是他们没有觉察罢了 这就好比有意识地做梦，普通人很难做到P50 所谓独创，不是别的，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模仿现实主义者伏尔泰P50 不论什么事肯定都有框架。思考也一样，不必对每个框架感到恐惧，也不能害怕打破 框架。人若想变得自由，这一点至关重要。对于框架的敬意和憎恶人生中重要的东西常常 具有双重性P51 作：在形形色色的宗教里很多时候先知们都是在深度恍惚状态中从上帝那里接受启示 的 灰田：没错 作：那是在超越了自由意志的地方进行的？说到底还是被动的 灰田：没错 作：而且那启示超越了先知个人的框架，广泛而普遍地发挥功能 灰田：没错 作：其中既没有二律背反性，也没有双重性 灰田：（点头） 作：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人类的自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