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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李臨秋李臨秋李修鑑成長過程成長過程：富家少爺富家少爺漢學及音韻學漢學及音韻學戲院茶房工友戲院茶房工友，影響價值觀影響價值觀【施人慎勿念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受施慎勿忘】先父李臨秋，西元 1909 年 4 月 22 日出生於雙連牛埔仔1。先祖李忠漢繼承祖業，經營碾米廠，家中生活富裕，娶茶葉大王陳天來姪女陳扁為妻，育有五男三女。先父為長 男，五叔李輝進為遺腹子。先祖生前好客、重義，喜文學詩詞。然而，因為朋友仗義作 保，致賠盡曾祖辛苦所積家產。先祖母只得向陳天來商借錦記茶行2斜對面房屋免費居住。先父少年生活自此發生重大變化，1923 年大龍崆公學校畢業後，先祖為人作保， 賠盡家產、
2、憂鬱而逝，先父由富家少爺變為永樂座3茶房倒水工友。期間陳天來夫人每年皆派人送錢及十斤豬肉給李家過年之用；有次可能過年期間忙 碌，陳夫人忘記派人送錢及豬肉給李家，先祖母及先父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面對家中 老小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陳夫人於除夕才想起尚未給李家送過年錢及豬肉，忙差人補送， 才讓李家安然過得了那個年。因此，自我懂事之後，每年農曆初一早上，先父總在家中燒 香後，要我陪他一起到錦記茶行向陳夫人拜年，之後才繼續其他行程。先父常訓示 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的為人之道，人生才能過的坦然。戲院工戲院工友友（1515 歲歲）啤酒廠職員啤酒廠職員戲院會計戲院會計，體會到教育重要性體會到教育重要性；初試
3、啼聲及受前輩鼓勵初試啼聲及受前輩鼓勵先父 15 歲公學校畢業後，恰逢家道中落，必須於永樂座擔任茶房到水工作以微 薄薪資撫養家中老小，生活甚為清苦，因而養成小心、謹慎的處事風格。隨後，轉至高 砂啤酒廠擔任工友，並同時進修日本早稻田大學函授課程4，1927 年修畢該課程後，即由工友升任助理採購員，薪水由日幣 12 元升至 22 元。擔任職員後，工作之餘就讀 成淵中學夜間部，於 1932 年畢業，體會到教育是最好的投資、窮人翻身的基本要 素就是充實自我。隨即再度進入永樂座擔任會計。工作中，有機會接觸辯士5，辯士前輩發現父親具備深厚漢文，遂鼓勵父親從事歌詞創作、編劇、書寫電影本李修鑑：李臨秋先生六子，
4、現任臺灣歌謠會會長。 1範圍東起台北市新生北路西至捷運淡水線，南自長春路北迄基隆河。 2茶葉大王陳天來於 1920 所建位於今之台北市貴德街 73 號白色洋樓。 3茶葉大王陳天來於 1920 所建位於今之台北市西寧北路 86 巷斜對面。 4相當於中學程度之補習課程。 5默片時代，代替劇中演員發聲並解說劇情之人。2事。首先為上海聯華電影公司懺悔、一個紅蛋等默片電影寫主題歌、本事，編寫 劇本供辯士演出之用。1933 年創作望春風，由鄧雨賢譜曲，作品推出後造成全 台大轟動。接著對花、四季紅、無醉不歸、自由船一系列作品相繼問 世，成為當年台灣歌謠界耀眼之星。望春風創作望春風創作（19331933 年年
5、）與台灣文化啟蒙運動與台灣文化啟蒙運動；望春風望春風創作靈感創作靈感與西廂記偶然巧合之處與西廂記偶然巧合之處從懺悔、人道、一個紅蛋的主題歌到望春風的完全創作，是由編 輯創作進入自我創作的重要階段。父親深深體會，才華必須經由教育的琢磨、社 會的淬鍊才能發出它的燦爛光輝。空有才華而不努力，老是埋怨懷才不遇，未見伯樂， 成就將是極其有限。教育只是基礎工程，前輩們的提攜才是不可缺的要素。 望春風作品的問世，很多人接認為創作靈感是來自於中國古典名著西廂記裡 的張生會鶯鶯橋段中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其實這是種偶然的巧合而已。1977 年林二教授當年由美學成返台從事台語老歌重唱活動，與簡上仁先生陪同中國時
6、報記者訪 問先父時，曾問及望春風創作靈感來源，該記者先生以自問自答的方式提及與隔牆 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情節隱隱相符。自以後望春風便與西廂記結了不解之緣， 一般人也道聽途說信以為真。其實這只是記者先生附和風雅之辭，望春風的創作靈感 與西廂記毫無關係。 其實望春風的創作與我家近淡水河，淡水河黃昏時誘人的美景，父親由少年成長 至青年的社會文化、生活環境皆有重大關連。父親成長時期，正值台灣社會文化劇烈變動 時代。一次世界大戰後，全世界充滿自由、民主、平等思潮6。1921 年，在中國有胡適等人倡導五四運動，提倡白話文、打倒孔家店；在台灣則由蔣渭水、林獻堂 等成立台灣文化協會，從事台灣新文化運動，整個社會
7、瀰漫著自由、民主、平等 的前衛思潮。父親時值年輕時期，特別容易受到感受到前衛思潮的脈動，加上居家環境的 情趣感染，淡水河河面晚霞日落美景，觀音山倒影，河邊青年男女人行黃昏後攜手河 畔散步美景，催生了望春風。西廂記所描述的隔牆花是封建社會，女權 不受尊重情境下的描述，不等同於望春風所描繪的女性在感情生活的取捨，擁有自我 追求的主權。兩者創作背景截然不同，豈可混為一談。僅可歸類為偶然的巧合。19481948 年第年第三度進入永樂座擔任經理三度進入永樂座擔任經理，創作創作【補破網補破網】。】。強調失落的人是沒有悲傷的權力強調失落的人是沒有悲傷的權力，必須面對現實必須面對現實6一次大戰後，美國總統威爾
8、遜提出之新思想。31948 年，先父三度進入永樂座擔任經理職務，負責經營、管理。時值二二八事 件7剛過，先父創作補破網，以隱喻、影射手法，將二二八事件後，台灣社會的殘破，經濟、金融崩潰，人心惶惶不安的狀況，比喻為破了洞的魚網，見了就令人目眶 紅，欲哭無淚、內心滴血。唯恐被執政當局誣賴為反叛份子或同路人，只能以隱喻的方 式表達內心的感受；基於知識份子的良知及社會責任，必須將當時的社會狀況，反映於作 品中，以讓後人了解二二八後的情況，不讓歷史真相淹沒。但除了感傷之外，破碎的社會 更需齊集眾人之力重建，才能恢復原先的快樂與和諧。認清今日那將這來故，是永遠無 希望，強調失落的人是沒有悲傷的權力，必須面
9、對現實，收起悲痛的心情為著前途潛 活縫，找傢俬補破網，奉獻力量為社會重建而努力，以盡知識份子應有的社會責任。 補破網曾編成舞台劇在永樂座 上演，造成轟動，接著全台巡迴演出。先父 表弟眼看 補破網紅片台灣，於是出資拍攝大螢幕補破網想搭順風車賺上一筆。 不料影片送審時，當局卻以補破網歌詞內容灰暗，恐怕影響當時社會民心士氣，不利 於二二八事件後的社會氛圍，未給與准演證8。新聞局廣電處要求補破網歌詞必須要有圓滿結局，方准予上演。經先父表弟告以准演與否將導致鉅額投資損失的風險，不 得以添上第三段歌詞魚入網，好年年，詩歌滿漁歌；今日團圓心花香，從今免破網， 其內容違反作者本意，與前二段歌詞所要表達的意境完
10、全相反。這是政治黑手加諸於作品 的迫害，藝文創作者只能採取無言的抗議。是以先父生前常對歌唱補破網者道德勸 説，最好只唱前二段歌詞便可，第三段歌詞能不唱最好不要唱，因為這是政治權力下壓迫 的產品，不值得推廣。生活小品生活小品：酒醉返家的情景酒醉返家的情景。好酒成好酒成性性：與王雲峰修與王雲峰修補破網補破網父親事母至孝，在我記憶中，每當應酬候回家，都會帶點心回家，一到家總是要我先 把點心送至祖母處，由祖母先挑喜歡的，然後再將點心交給母親，分配給全家大小享用。 父親身教重於言教，從小我就善於察言觀色，暗中學習，長大後便承襲父親侍候長輩的美 德。同時要求家中晚輩見到長輩時，必須有禮貌地問安。 猶記得小
11、時候，每當父親微醺騎著腳踏車回家，尚未到家便在對面橋頭上，直呼母親 乳名罔阿，我回來了。兄弟們一聽，便知父親帶著醉意，腳踏風火輪9愜意而歸，全家大小頓時忙碌起來，哥哥們趨前幫忙父親牽腳踏車，我則是扶父親上樓（其實是 父親牽我），母親準備溫開水。我拿著父親的拖鞋擺在靠背躺椅前，請父親坐下，順便趁 機伸手要零錢。此時父親不若往常威嚴，總是伸手入褲袋，慷慨的給錢。有時候，我會自 告奮勇，用母親拔豬毛的夾子幫父親拔鬍鬚，以根數計酬，偶而不小心會夾到嘴唇，父親 就睜眼看我，然後醉眼惺忪的告訴我，要扣錢。回憶兒時生活點點滴滴，猶如昨日歷歷在 目，更增思念之情。先父作品充滿刻畫人性的筆觸，此一特點與生活中家
12、人的互動，有著71947 年，執政黨屠殺台灣人民之事件。 8戒嚴時期，執政者掌控媒體。需有准演證影片方可上演。 9父親酒醉騎腳踏車神似李哪吒駕風火輪。4密切的關係。 先父一向提倡詞曲二者互為表裡的說法，歌詞、樂曲各有其不同的專精領域，要 同時精通詞曲二者殊為不易。故詞曲作者最好能為好友，俾互相切磋，使作品更臻完美之 境。猶記有次先父想喝酒，但未能找個好藉口，後來想出了請王雲峰先生到家裡，研 究補破網中某些詞句與音律，要母親準備些酒菜宴客。宴席中，只見兩位老人家，一 會兒先父拿筆寫字，一會兒奇阿樣10拿起小提琴拉了兩三聲，便又乾了杯酒。此種場景一再重覆演出，直到半打啤酒喝完，二老還是覺得原來的詞
13、句最美。母親不黯個中三 昧，還以為二老藉機喝酒。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若遇好友，焉能不歌。，酒是先父 創作主要靈感來源之一，無酒不成詩，先父最喜愛台北樹林酒廠出品之紅露酒，稱其味香 而不野、勁道醇而不烈。先父告訴我【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11喝酒的人，才能體會其中奧妙，一切奧妙盡在不言之中。由歌詞創作踏入電影事業經營由歌詞創作踏入電影事業經營鎩羽鎩羽而歸而歸先父擔任永樂座 經理期間，發現經營影片生意利潤比起歌詞創作有若天壤之 別，遂於 1955 年辭去戲院經理職務，與陳天來嫡孫陳守仁合資成立永樂影業社，帶 領小艷秋、紀露霞、白玲、李玉娟到香港拍攝電影12，生涯規劃由歌詞創作轉入電影事業
14、經營。創業作品時裝劇桃花鄉一砲而紅，獲利頗豐。於是加碼投資 續拍搖鼓記、沉香扇兩部古裝片，但拍片進度延誤導致市場賣座欠佳，不但先前 拍攝桃花鄉利潤賠光，更背負鉅額債務。為了償債，賣掉西寧北路故居樓下房子，同 時也結束永樂影業社生意。面對現實面對現實，不做天馬行空之舉不做天馬行空之舉先父生性一向樂觀，抱持著經營事業可以失敗東山再起，為人卻不能失志隨波逐流 毫無生活目標。電影事業結束後，擔任義勇消防大隊主計，從老闆身份變成職員。但先 父並不氣餒，依然一肩扛起全家生活重擔，充分展現男子漢可伸可曲的生活價值觀。 當年我同時考上台北工專與建國中學並且在建中念了一個星期，先父卻告訴 我，家中資源有限，只能
15、栽培我四哥，恐怕無法讓我念高中再上大學，要我放棄人人羨慕 的建中，就讀台北工專以便早點做事賺錢分擔家計。由此可見，先父勇於面對現實，10王雲峰又名王奇，平日皆以日語奇阿樣稱呼。 11語出李白將進酒。 12桃花鄉是台灣與香港合資拍攝第一部台語片。5不做天馬行空之舉。此種生活價值觀，深深地影響了我進入社會之後的就業模式，做事必 須充實自我、保守謹慎，不羨慕他人的成就，別想一步登天。雖然這種價值觀無法賺取銀 額財富，但憑著自身本事，可保全家大小生活無虞。但是當機會來臨，就應該當仁不 讓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知難應退勿硬取，硬取傷身損將來這是先父給我的另一 種生活哲學，也常反映在他的作品。例如補破網所隱喻的想要補，今日那將， 為著前途。父親幼時家境富裕，曾經延請漢文老師授課，包括漢文、詩詞、音韻13，奠下深厚漢學基礎，對於日後創作影響鉅大，舉凡藉物擬人、平仄押韻等，皆與幼時所受 漢文教育關係密不可分。三分雅三分雅、七分俗七分俗；觀察社會脈動觀察社會脈動先父對於人、事、物皆觀察入微，以四季紅與對花為例，前者是以四季代表 性的事物，例如春天的花、夏天的風、秋天的月、冬天的風來描述男女 愛情的曲折起伏及內心因季節而呈現不同的變化；夏天的風在傍晚時分，淡水河畔最是宜 人，冬天的風則寒風刺骨，須以愛情的熱度相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