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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 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of China作为产业组织者的日本综合商社与三井帝国在行动作者白益民的对话本刊记者 / 李禺磊中国人力资源开发：您对综合商社的关注众所周知，而这源于您在三井物产十多年的工作经历。对国内读者而言，三井物产比较陌生，请您先介绍一下三井物产这家公司的发展历程。白益民：不仅是三井物产，大部分人对综合商社都比较陌生。三井物产这样的综合商社起源很早，可以追溯到1673年三井高利开设的三井越后屋。这是一家吴服布料店，后来不断引入新的品种，发展成了百货店。到了明治维新时代，三井家族发展了200年，势力已经很大了，甚至幕记者手记：综合商社集贸易
2、、金融、投资、物流、信息、咨询和人才等诸多经济资源于一体，是日本财团的情报机构与准军事后勤指挥中心，在财团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然而当代中国企业界和学术界对这一组织形式仍然缺少足够的了解，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我们此次专访的白益民先生曾在1993-2005年间就职于三井物产（中国）有限公司，对日本财团及综合商社对国家微观经济管理的重要功能有全面而深入的了解。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他结合对日本管理的体悟，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向中国读者介绍了这种社会组织。SOGO SHOSHA AS ORGANIZERS OF INDUSTRY: DIALOGUE WITH BAI YIMIN府也委托它在全国发银票，可以说它
3、控制了日本的金融系统。1867年，长洲藩、萨摩藩等倒幕派势力决定倒幕举兵。御用商人三井家族看准时机，暗中支持长州藩倒幕。以三井家族为首，所谓的三都大阪、京都、名古屋这三个地方的商人，暗中为倒幕派提供了大量的钱饷。倒幕成功后，掌权的地方武士缺少治国经验，也没有驾驭全国的能力，就启用财团家族包括三井家族来治理国家。三井之所以被称为“政商三井”，就是说它跟政治力量结合很紧密。1876年，三井银行和三井物产成立，三井物产主要就是做对外贸易。由于和政府的关系很密切，它就大胆地跟西方进行贸易，这时候，三井家族就越发膨胀起来了，对外贸易量越来越大。三井物产标志在国际贸易领域，因为资金能力和信息不对称，分散的
4、小公司是很难竞争过西方跨国公司的。但当时还没有WTO之类的组织，日本的很多商社就和政府结合起来，垄断贸易，成为了规模巨大天下 | RIVALS中国人力资源开发 2013.06 管理创新 | 69的公司，然后再和西方竞争，避免了被各个击破。这时候的三井物产、三菱商事，还不能叫综合商社，只是垄断型贸易公司。同时，三井们又以很低的价格买进了很多政府创办的国有装备制造企业，由此进入了制造业领域。另外，随着贸易量的增加，对资金的需求也增加了，加之三井之前就有从事金融的经历，相关的金融业也逐渐发展起来了。二战时，这些贸易公司其实充当了殖民扩张的工具，实际上还是跟政府捆绑在一起的。二战之后，产生了新的世界格
5、局，1945年美国占领日本之后，大财团被解散，三井物产也被分割成100多家公司，日本的贸易基本被西方公司控制了。但之后朝鲜战争爆发，财团们重新得到了机会。这时候日本不再是美国的敌人，而是它在远东的一个平衡力量，所以美国对日本的改造就停下来了。财团里的银行没有被解散，三井们也借此很快东山再起。从50年代到60年代，这是一个财团重新抱团的过程，也是综合商社重新聚合的过程。旧的三井物产、之前被分解出来的第一物产，与别的公司再聚合，同时背后的金融组织如三井银行也给予支持。三菱那边也进行着类似的过程。到了60年代，基本上，老牌的三井、住友、三菱这些财团又形成了新的结合体，东芝、丰田等也都重新加入到财团的
6、体系里了。中国人力资源开发：这些重新聚合而成的综合商社有哪些功能？白益民：这个财团体系聚合之后，三井物产又形成了一种垄断，虽然不如战前那么明显，但和政府的关系仍相当紧密。总结起来，综合商社最重要的特征是有金融体系的支撑，以此为基础，大致有以下几个功能：作为产业组织者辅助整个生产链、从海外获取资源、提供制造业出口的平台、提供情报、提供咨询服务等。谈综合商社，一定不能离开财团。没有财团，综合商社就只是一个贸易公司，做做代理生意。正是因为有财团的支撑，有金融的参与，有资本的整合，才有了整个体系。综合商社之所以能成为产业组织者，也和背后的金融支撑分不开。商业和产业结合时，往往需要一些给中小企业提供金融
7、服务的机构。中小企业的问题在于它们往往没有设备、地产这些硬资产，只有订单或者知识产权之类的软资产，银行不太愿意贷款给它们。有没有其他中间机构能在没有硬资产的情况下提供金融服务呢？在日本，正是三井物产这样的综合商社承担了中小企业的金融服务功能。三井物产和很多中小企业有生意往来，这些企业就是它的供货商。它很了解这些企业的状况和需求，有因供货关系而形成的信用，因此它愿意给那些没有硬资产但具有良好生产能力的中小企业贷款。这种贷款实际上就是一种赊账，比如预付货款，让工厂有足够的流通资金进行生产。除了贷款之外，综合商社还给中小企业提供如租赁服务等其他服务。商社信息灵通，在上下游企业里有很多闲置的资源，它可
8、以进行租赁，帮助组织生产。我们说贸易公司转变成了综合商社，就是说它承担起了产业组织者的角色。从海外获取资源，是综合商社的另一个重要作用。为什么综合商社去海外投资矿山之类的生意？因为它们本来就做贸易，跟当地的供应商关作者: 白益民 出版社: 中国经济出版社 出版年: 2008综合商社最重要的特征是有 金融体系的支撑，以此为基 础，大致有以下几个功能： 作为产业组织者辅助整个生 产链、从海外获取资源、提 供制造业出口的平台、提供 情报、提供咨询服务等。70 | 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of China系非常密切，对它们的经营状况、矿产品位这些情报掌握得非常详细。而且
9、综合商社投资供应商，动机也不是完全为了增值，而是想跟供应商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因为有了股权的关系，才能真正变得亲近，而不是简单的博弈关系。海外矿产企业为什么愿意接纳三井物产进入董事会呢？是为了进入日本市场，因为三井物产等综合商社垄断了日本市场，对方必须做这个交换。所以，综合商社可以起到为日本海外获取资源进行战略性布局的作用。综合商社同时还是日本的装备制造业出海的重要平台。财团里头有很多装备制造业的公司，很多中小企业都是跟这些大型装备制造业捆绑在一起的，靠从装备制造业获得订单来生存，丰田、东芝等企业获得大的订单，可以分配给这些中小企业。综合商社具有海外渠道，又有金融作支撑，可以给装备制造业出口
10、搭建一个很好的平台，比如提供低息贷款给他国，但要求这些贷款在使用中必须购买某财团出产的制造业设备。综合商社还具有收集信息的功能。他们在各个国家建立了很多高层的人脉关系，实际上是在海外做公关。三井物产在海外80多个国家有200多个分支机构，分支机构就相当于事务所，有些就是当地的法人公司，比如说三井物产中国有限公司、上海有限公司或大连有限公司。在全球，三井物产投资过的公司有几千家，在中国就至少有200家。这样庞大的体系，情报能力非常强。另外，综合商社还提供资讯等服务，比如给制造业企业提供免费的市场变化等信息。结果就是，在市场信息和生产信息方面，制造业对它产生了依赖。如果在日本本土，这是好事，因为综
11、合商社提供了这种服务以后，制造业企业就可以专心投身于生产，不是通过市场的波动来投机赚钱，而是不断改进新的产品。但是对中国的企业，这件事可能就不是那么美好了，因为中国企业本身，跟日本财团下面的制造业是有竞争关系的。在信息上依赖商社，中国的企业在竞争时就落后了一大步。中国人力资源开发：日本有财团，中国也有集团型企业，二者的区别在哪里呢？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白益民：财团是什么？是海陆空立体作战的体系。陆军是产业，海军是商社，空军是金融。中国的集团基本上就是陆军，是一个平面的企业集群，基本没有金融和商业参与进来做立体服务。当年德隆曾想走立体作战这条路，完成产业、金融和商业的布局，但最后没有成功。日本这
12、种“从贸易到金融再到产业”的发展历程，是跟它自身的发展条件密切相关的。日本资源稀缺，所以国际贸易发展得早。随着贸易额的扩大，金融自然就发展起来了。最后，金融和贸易带动制造业的发展。美国跟日本的条件不一样，美国本身有自己的资源，不是以国际贸易为先导发展起来的。中国的金融和产业是分开的，金融是不能够参股企业的，这也是学习美国模式的结果。但客观上看，我们的国情跟美国、日本都不一样。二三十年前，中国和美国一样不太缺乏资源，因此中国过去按照美国的模式做，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们现在发现，国情变了，我们跟日本一样也缺资源了，需要从海外市场拿资源。同时，我们的技术还跟上不来。现在中国的一些企业，一方面是在为美国
13、的大企业打工，另一方面又依赖日本综合商社的服务。如果中国一直按照美国的模式来做，制造业企业没有自己的资金渠道，没有自己财团的保护，再依赖于日本的商社，恐怕很难翻身。所以，现在中国必须重新选择发展模式。比如怎么到海外去拿资源？是按照美国的做法，用金融投行的方式去拿，还是按照日本商社的方式去拿？一个是快法，一个是慢法；一个是暗的，一个是明的。我们不一定非要二选一，而是要结合自身条件，选择合适的发展道路。中国人力资源开发：再谈谈管理。日本有现在中国的一些企业，一方 面是在为美国的大企业打 工，另一方面又依赖日本综 合商社的服务。如果中国一 直按照美国的模式来做，制 造业企业没有自己的资金渠 道，没有
14、自己财团的保护， 再依赖于日本的商社，恐怕 很难翻身。天下 | RIVALS中国人力资源开发 2013.06 管理创新 | 71哪些管理的特点使得综合商社这样大型的财团比较稳定？白益民：众所周知，日本的组织管理有三大神器，一个叫终身雇佣制，一个叫年功序列制，一个是企业内部工会。其中终身雇佣和年功序列制的背后体现的是日本以人为本的管理思想。在日本企业，尤其是综合商社里，人是作为一种资产而非成本被看待的，他们认为人就是最大的资产。一个综合商社的社长曾说过，综合商社就是人和办公桌，能做成事就靠人。美国人往往认为企业是属于股东的，日本人却会认为企业是属于职工的。当然，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日本国内也出
15、现了要求改变雇佣制的声音。但是日本大财团里做决定的还是年长的人。在日本，这些财团领袖往往是自己干上来的，他们不太受这种时髦思潮的影响，顶多是实验性地改。当时我在三井物产商社，也听到过类似的说法，但是没发现有实质性的大动作。当然，有一种新的模式叫“外派公司”，就是大企业把一些不重要的岗位腾出来，用外派公司的人来做；或者它认为有一些特别的岗位确实需要外人做参谋，就请外派公司的一些专家进来。但核心仍是年功序列制、终身雇佣制的形式，外派的比例最多的时候也只占30%。日本前任经团联的会长御手洗富士夫，原来是佳能的社长，在美国待过20多年，后来回到日本担任经团联的会长，他一直认为终身雇佣制适合日本国情。德
16、国等产业型国家其实也有类似情形。为什么？因为现代产品越来越复杂，需要知识和技艺的不断积累、不断提升，特别是高精尖的零部件和材料的研发，需要积累大量实验数据，不断地、常年地试错。所以在德国和日本，高级技工人才往往是终身雇佣制的，都是师傅带徒弟带出来的。这些领域的核心竞争力，听课听不出来，上学也上不出来，只能通过长期不断的实践积累。这是终身雇佣制背后的因素。低端产业可以不用这个制度，因为随便招些工人来都能干，但高端制造业一定是终身雇佣制。对中国来说，也不一定全都强调终身雇佣制。搞高端制造业的可以强调，这样稳定、有连续性，但是低附加值的岗位，终身雇佣制意义不大。其他非制造业的，比如金融行业，也没有必要。当然，年功序列制、终身雇佣制也存在论资排辈、激励不足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日本更强调精神激励，强调终身雇佣制给人带来的归属感和荣誉感。日本人把公司当成家是出了名的，加班也是出了名的，就是把自己和公司当成一个整体，这仅仅靠物质激励是做不到的。中国人力资源开发：刚才所说的管理特点主要是关于一般员工的，那么在商社、财团的高层领导圈里，会有什么和中国、美国不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