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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世紀李歐梵音樂眼：浪漫奔騰世紀李歐梵音樂眼：浪漫奔騰 呂紹嘉的布拉姆斯呂紹嘉的布拉姆斯 2015-11-11 明報 | 港聞 | D0711 月 1 日下午，台灣交響樂團（簡稱 NSO；又稱台灣愛樂）第一次來港獻藝。 我一向是該團的粉絲，特別對總監呂紹嘉讚譽有加。在聆聽這場音樂會之前， 我稍感不安：這一次演出，是否較幾年前該團在廣州演出的馬勒第五遜色？香 港文化中心的音響絕對比不上台北的國家音樂廳和廣州的冼星海音樂廳， 何此次演奏的曲目並不特別吸引人：台灣年輕作曲家顏名秀的新作翔天 際 、孟德爾頌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和布拉姆斯的第二交響曲。演出是否成功， 端看呂紹嘉如何詮釋布拉姆斯。老布的四首
2、交響曲中，從作曲法而言最精彩的是第四（特別是最後樂章） ，最短 的是第三，最長的是第一，而最抒情的是第二。我對第二和第三情有獨鍾，後 者和個人當年的私情有關，可以不提；而第二交響曲對我印象深刻，卻是 和多年前在芝加哥聽到小克萊伯（Carlos Kleiber）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的一場 音樂會有關。這位公認為世界第一的指揮家，很少踏足美國，那一次是例外， 而且曲目很簡單，就是以這首交響樂作主軸。至今近三十年，但我腦海中餘韻 猶存，第一樂章開始時樂隊奏出清新的音色，令我立刻沉醉，這哪裏是芝加哥 交響樂團的聲音？它像是來自奧地利的湖邊的微風，輕柔之外，還帶點午後的 陽光。據當地報紙記載，樂團的樂師們
3、也公開說：這首曲子，他們至少奏過幾 百次了，然而這次依然好像是第一次演奏一樣！這就是小克萊伯的指揮魔術。 從此之後，我每次聽此曲，只聽一開頭的三分鐘，就知道自己對這場演奏喜不 喜歡。二三流的樂隊肯定抓不穩那股弱不禁風的音色，而法國圓號不是吹 得太響就是吹爆。我也以此來衡量一個樂團的水準。回憶芝加哥那天下午，呂紹嘉令我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芝加哥的感覺。還是我下意識之間 早已有此心態？再仔細聽下去，發現 NSO 的音色比年前更上一層樓，各聲部配 合得天衣無縫；以前管樂稍弱，此次開場的圓號已經為該團打下江山了。下面我只要專注呂紹嘉的指揮手法。不知何故，他的手勢使我想起小克萊伯 （後來才知道，他最崇拜的
4、指揮家就是小克萊伯） ，當然他還是中規中矩，不像 克氏那麼自由放任，恣意翱翔。呂紹嘉掌握的速度和強弱變化，也是中規中矩 的，不像另一位德國指揮提利曼（Christian Thielemann）故作驚人（有一次我 在台北聽提利曼指揮他的德累斯頓樂團演奏布拉姆斯的第一交響曲，呂紹嘉剛 好坐在我旁邊，聽後交換意見，我說這簡直不是布拉姆斯；呂說至少不像老布 的原譜所標示） 。又有一次（又是三十多年了！）我在印第安那大學有幸聽到伯恩斯坦的指揮大師班，所用的例子就是布拉姆斯，記得這位大師說過：指揮 布拉姆斯，最重要的就是演繹出他的樂句（Brahmsian phrase）！譬如第二交 響曲第一樂章的兩個主題
5、：圓號吹出的第一主題的第一句，接下來其他聲部把 那優柔的調子持續下去，加以融合，變成一組長長的樂句；幾分鐘後，大提琴 才奏出第二主題的第一句，如此這般，演奏下去。其實就是這兩段，然而起承 轉合，平仄分明，就像宋詞一樣，可以吟唱的，不是沉重而哆嗦的論文（也許 這個比方不太適合，我老是把音樂和文學混在一起） 。堅柔有致樂隊如何把完整的樂句演奏出來，而且又能在原來的樂曲結構中化出浪漫奔 騰但不能過分的感情？（這四個字來自該團的海報標語，倒是頗為適合）這 就要看指揮的本領了。也許我有所偏愛，我覺得呂紹嘉（圖）對於德奧傳統的 樂曲的掌握，當今華人指揮家無出其右，他指揮華格納的女武士容或不夠 強勁，但指揮
6、布拉姆斯，則堅柔有致，該浪漫的浪漫（第二樂章） ，該奔騰的奔 騰（第四樂章） ，可謂爐火純青。數年來 NSO 樂師們和指揮的默契，已經到了 融洽無間的地步。聽完了這場布拉姆斯的演奏，我幾乎忘了上半場的孟德爾頌， 這首鋼琴協奏曲雖然活潑華麗，但似乎不足以展示年輕鋼琴家嚴俊傑的琴藝。 顏名秀的翔天際以鳥叫為主題，開頭就展示出 NSO 的木管樂手的技藝， 全曲聽來波濤起伏，充滿激情，值得錄成唱碟，讓我等樂迷多聽幾次。台灣年 輕一代的音樂人才輩出，真是可喜可賀。這就是最珍貴的軟實力 。可惜香港 有些觀眾只喜歡捧明星 ，以為 NSO 的名氣還不是世界級的，所以駐足不前。 其實歐美的樂評家早已發現這塊瑰寶了，我對該團的讚譽，也不見得是個 人的偏見。附註：小克雷伯生前似乎並沒有錄製布二的唱碟，但留下兩場演奏此曲的 影碟，演奏者分別是維也納愛樂和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樂團，值得樂迷們欣賞 回味。內中速度和強弱的變化甚大，也只有他才操縱得了，而且得心應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