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人文资源与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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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历史人文资源与旅游 （2005年4月18日） 主讲：葛剑雄教授葛剑雄，博士生导师，现任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主任、 教授。从事历史地理、人口史、移民史等方面研究，著有中国人口史第一卷、 中国移 民史第一二卷、 统一与分裂：中国历史的启示 、 未来生存空间：自然空间 、 悠悠长 水：谭其骧传等。绍兴的各位领导、各位前辈、朋友们，非常高兴有机会回到我的故乡来。我虽然出生在浙 江湖州，但是出生不久就到绍兴来了，所以我总是说：不但我自己是绍兴人，我的女儿也 是绍兴人，我们的祖籍是不能改变的。 今天演讲的题目本来是“ 城市人文资源与旅游”，与前面报的稍微有点出入，但是内容其实

2、差不多。 我对绍兴的实际情况了解并不是很多，我中间断断续续来过几次。第一次共聚大禹陵的时 候我参加过，中间也来过。但是，毕竟这些年具体情况了解不多。像去年我们进行“魅力城 市”投票的时候，主要还是看材料、拍的录像片。所以我中间讲的有些例子如果有与绍兴实 际情况不符的地方，请领导和大家提出批评。我想讲完以后，可以有一段时间我们进行讨 论，如果各位有感兴趣的问题或者批评、指正，请大家及时提出来；如果大家觉得提出来 不方便，也可以写在条子上传到台上来。凡是我能够回答的，我尽我的努力；如果回答不 了的，也请各位理解。 我想，还是先讲准备的材料。现在一般讲到旅游的开发和一个城市，我们都会讲到人文资 源。

3、什么是人文资源呢？它跟我们一般讲的资源有什么区别？我想，首先我们要说：所谓 人文资源就是指一切已经存在的、正在进行的人类活动和由此产生的有形的、无形的物质 成果和精神成果，这些都可以称之为人文资源。所以，它尽管也需要依托于自然、依托于 环境，但主要还是由人类的活动所造成的，离不开前人和今人的各方面活动。人文资源可以分成各种不同的类型。我们讲的历史人文资源就是发生在过去或者以前 的某一个阶段。你可以说把一个地方过去以往的统统叫做历史人文资源；也可以指其中某 一个阶段。比如，我们讲绍兴的历史人文资源，当然就是过去在绍兴这块土地上，人类活 动所留下来的精神的、物质的成果，这些我们都可以作为人文资源；

4、也可以专指一段时间， 比如说明清期间的、民国期间的、解放以后的。什么是当代人文资源？那当然就是指发生在当代的或者正在进行的。我们现在往往有 的时候对历史的比较重视，对当代的我们就不够重视，其实就在以后来看今天，我们今天 的这个当代就是在创造历史。比如说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新产生的人文资源同样也是宝贵 的。比如说前几年，上海有位老太太，普遍的家庭妇女，她从解放初开始，从来没有间断 的每天记的家庭豆腐帐，被国家革命博物馆所收藏，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妇女把每天的花费， 芹菜、青菜多少钱、豆腐多少钱，买多少都记在帐上，但是没有中断，这样的资料在全国 就是唯一的，听说找不到那么完整的。这就是当代的人文资源，所

5、以当代进行的很多东西 也可以成为重要的资源。 从空间的范围来说，有全国性的、也有区域性的、也有地方性的。比如说，有的就是 我们中国全国的、有的就是江南的、还有的或者就是我们绍兴的，所以它也可以根据地方、 空间的范围分为不同的类型。另外，有些资源是属于某一个民族的，是民族性的。我们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每个 民族都有自己的人文资源；还有些资源不一定是一个民族的，但属于某一个群体的，比如 我们汉族，汉族里面有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信仰。比如，现在在世界上影响很大的客家 人，它不是一个民族，它是汉族的，但是它又是汉族中间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它也有自 己特有的人文资源。另外，有的人文资源是属于宗教的。中国

6、比较忌讳大家统一的国教；但是在有些国家， 基本上都信仰一个宗教，所以它的宗教单一。我们国家现在的一些合法的宗教也有自己的 人文资源。那么，另一种，是表达一种民间的信仰，它也有自己独特的资源，不一定是宗教，特 别在我们中国这样的国家。比如说福建、台湾这一带的人，他们信仰妈祖，这成为大陆跟 台湾沿袭的一个很重要的纽带“妈祖信仰” ；又比如，中国的民间，有很多人信仰关公；还 有很多行业信仰，这种信仰也会产生人文的资源，跟这个信仰有关的，这是几个特殊的类 型。那么，现在我们讲的人文旅游资源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上面这些资源，凡是可以被旅 游、开发、利用的，我们都可以把它称为人文旅游资源。这些资源是客观存在

7、的，但是不 是被旅游所利用、开发，这就取决于当时、当地的人。如果不去开发、利用，它虽然也是 一种人文资源，但它谈不上是人文旅游资源。如果我把它具体化一点，哪些是比较主要的 人文旅游资源呢？第一种就是历史人文的遗迹、遗物和有关的纪念性设施。我想，绍兴在 这一方面是得天独厚，因为绍兴从古到今有很多历史人文、历史名人，特别在近代，名人 辈出，他们留下的遗迹、遗物，以及后人纪念性的设施。比如屈原庙，是三峡这一带的人 为了纪念屈原造的纪念馆，我想绍兴这个方面应该是相当多的。这里，我们要特别区分前面讲的遗迹、遗物是他们留下来的，而纪念性设施是后人的。 当时建立的时候本身是为了纪念，但是时间久了，或者纪念性

8、设施本身有它的价格，就成 为旅游设施。比如我们中国各地很多的纪念馆、寺庙立的碑，像这些都是这一类的；第二 种是成为历史事件的遗迹、遗物和纪念性的设施。无论是古今中外，一般，重大的历史事 件，由于它本身影响深远，它留下的遗迹、遗物以及后人的纪念性设施都很重要，也非常 吸引人。如果说第一种主要是集中在人上面，第二种就是集中在事件上，这两者往往很难区别。 一个重大的事件，比如辛亥革命，辛亥革命前后就会有很多历史人物，所以这两者作为历 史事件的遗址往往跟人是在一起的。后人为了纪念它，就留下来了，所以这里面有一些历 史的问题，因为有些遗迹看你是否保存，美国太平洋舰队，珍珠港事件，美国人的旗舰留 下来的。

9、我们现在往往缺少这些意识，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的遗迹就没有注意保存，到以 后再修复、恢复，甚至有的地方造一个假的，这跟一个民族、一个地方的历史意识是很有 关的。所以正因为如此，我们要对剩下来不多的历史事件、遗址、遗物特别珍视，因为纪念 性设施可以不断地造新的，但是历史遗址、遗物本身是没有办法真正复原的，我们讲的复 原其实只是相对的；第三种就是以往社会的遗存。我们的社会在不断进步、变化，我们怎 么了解以往的社会呢？就是以往社会遗存下来的，比如城市、民居、公共建筑、日用品、 艺术品等等，因为通过这些，可以反映出当时社会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其中,比较集中的是城市，为什么我们这么看重旧城呢？因为一个

10、城市不仅仅是一个简 单的建筑，还包括整个城市的格局、城市的功能、城市的演变，这都可以反映在城市结构 上面。比如说，我们现在到绍兴城来，一个比较大的遗憾就是绍兴的旧城没有完整地保留 下来，这一点在中国比较普遍，原因当然很复杂了，但是，跟我们比较缺少这样的保护意 识大概也是有关的。我们到欧洲、非洲的很多国家去，他们一般有比较好的传统，往往就是老城要特别保 护。我到北非去，那地方的新城往往跟西方的城市没有什么差别，它原来是法国的殖民地， 所以新城完全是法国式的；但当我时一看它旁边的老城，就说这等于像皇帝在天方夜谭里 面的城市一样，基本上城墙是完整的，里面的清真寺、建筑都基本没变样，特别连树根都 没有

11、被破坏。我们现在的好多城市根就已经破坏了，单体结构还在，但是已经体会不出整 个城市当时的魅力。第二是民居，民居是非常重要的，为什么呢？因为民居是当地的老百姓长期生活才形 成出这样一种风格。特别在生产不发达的情况下，民居一定是适合当地的地理环境、一定 是最有效地利用了自然条件。比如我们讲绍兴这一带的建筑，我讲的是一般居民的房子， 跟北方、跟南方都不同，那么，是不是当时的人刻意去制造出来的？不是，这是适应需要 的。中国的民居一般有一定的朝向，小时候，我也看过中国城市民居两边都有很高的墙以 保证安全，房子跟房子之间哪怕距离比较近，就是很窄，也要把高墙分开以防火，免得延 伸过去；到南方很多城市，比如我

12、们到江西这一带，都有所谓的吊脚楼，为什么要这样造 呢？因为它的水是山上流下来的，洪水的水位很高，平时也比较小，这样既便于用水，同 时又保证安全；但是我们江浙这一带，因为一般没有这种洪水，一般是河的水，所以水位 变化不大，所以我们往往是后门或者前门就连着河，船就可以停到家门口。所以，民居的最大特点是适合当地的情况，你不能随便改变。如果说我建一个衙门， 我是完全根据等级可以不顾当地实际条件；但是，我如果要建一个民居、当地居民的房子， 一定不能超越当时的条件。所以一个地方的文化集中体现在哪些建筑上呢？应该讲体现在 民居上，民居是不可随便复制的。成功的民居往往就成为当地的典型。比如说我们到北京， 大家

13、都知道最典型的民居是四合院；到上海是石库门；绍兴稍微好一点，说某某台门，就 是这种方式，所以这些民居也是非常重要的。第三是公共建筑，公共建筑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刚才讲到：一般，一个地方的民 居是反映共同特点的；但是要体现它的建筑水平、体现当地的发达程度，往往不是通过民 居，而是通过公共建筑，现在也是这样，我们现在到一个城市去，最壮观的建筑绝对不可 能是居民房子，而是当地的公共建筑，因为公共建筑一般可以用比较多的人力、物力、财 力。比方西方的城市，最壮观的建筑往往是教堂，教堂就是一种公共建筑，因为他们在信 教的时候，大家都要去的；或者是博物馆、艺术馆、市政厅，这些都是属于公共建筑，所 以公共建

14、筑往往气势恢宏、非常讲究，而且集中地体现了当地的艺术水平。另外，还有就是日用品。日用品是很有意思的，它跟民居差不多，是日常使用的，即 使里面有加工的成分，但比较容易看出当时社会发展的情况。当然，艺术品是一种富有创造能力的东西，那就更加不同了；而且艺术品往往除了物 质条件以外，更多的是决定于创造者本身的天赋。如果我们说物质条件是可以逐步建立的， 那么艺术是没法建立的。 你不能说王羲之的儿子、孙子比他强，不是这样的，这是个人天赋所决定的。到现在 为止，历史上，古今中外，我们看到有些艺术品是独一无二的，再也没有人超越，这种情 况完全存在。所以以往社会遗存也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再一个就是神话或者民间故事

15、所涉及到的场所或者遗存。我们民间有很多民间故事， 什么梁山伯祝英台 ，有的还有很多版本、很多神话，我们小时候听到了很多神话，这些 神话除了非物质的以外，它本身当然是神话，故事都是非物质的，但是它也留下了不少涉 及到的场所或者遗存。这些遗存不一定是真的，这没有关系，因为它是跟一个美丽的传说、一个神秘的故事 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它的价值就远远超过了它本身。比如说，我说你这个地方是梁山伯和 祝英台曾经住过的，实际上住过不住过不是主要的，我们研究历史的都要找证据，老实说 找不到的。现在有些地方都在争，我说不要争，只要你创造出来，因为本身就是非物质的、 就是一个传说的东西，只要你创造出来，大家接受，这就可

16、以了，这个跟历史研究是两回 事。有很多民间故事，我们知道它不符合当时的情况，但是它反映了民众的一种愿望，那 么它是可以的，又有人相信，那它可以流传。现在很多地方老是争，这是我们这里的、这 是你们这里的，这是真的、假的，更主要的不是争，而是怎么样使它的存在更加合理。民间故事传播的过程有很多版本，比如以前孟姜女的故事，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代 有不同的说法。 梁山伯祝英台现在南方、北方都在争，好几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版本，有 的说他们最后没有成功，有的说他们结了婚了，有的争他们是什么朝代的人这些我觉 得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它为什么能够流传，为什么今天还有吸引力？而且今天我们也 注意到，它对不同的人的吸引力是不同的。这些涉及到的场所和遗存的意义就不是真假的 问题，而是它的吸引力问题。这种情况是不是现在就没有了呢？并不是。我在绍兴的一位古代的名人陆游的书 里就看到了这个例子。陆游讲到，他在去四川上任的途中，经过今天的镇江。他到一个庙 里，看见一块石头叫做狠石，记述的是孙权当时试剑，说孙权一剑劈下去，这个石头就劈 开了，大家都很惊讶，说孙权力大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