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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金属污染成日本世纪之痛即使是现在的日本，诊断疾病是否产生于重金属污染，仍然是一件困难的事。现年 98岁的彬野，在她 96 岁时才被诊断出事镉污染的受害者。他她患的疾病异常罕见，无法行走，亲人甚至无法搀扶她，搀扶和接触都会使她的骨骼疼痛加剧。这种被命名为疼痛病的神秘疾病，曾经肆虐在本州岛中部的神通川流域，直到现在它依然像一个幽灵般出没。从流域到土壤再到住民，矿毒在神通川的侵袭深入的 60 年，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破坏性地震。而从上世纪 70 年代开始的重生，其艰难不亚于地震后的重建，甚至这种过程的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40 年过去了，受害者任然生活在不安中，日本社会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
2、而土壤污染的阴影仍未消除。患者：矿山下的牺牲品彬野是至今仍幸存的少数受害者之一，她银白色的头发稀疏，弱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在医院病床上长睡不起，亲人每天都会去探望她。但她对外面的世界毫无知觉，一根输送养料的管子直插她的肠胃，同时和养料一起输送的还有对骨痛有缓解作用的药物维生素D。之前在别的医院，彬野曾被诊断为骨质疏松和肾萎缩，这些都是疼痛病的典型症状。在荻野医院检查后，医生青岛惠子建议她去做一个疼痛病专家鉴定。这个专家鉴定由 15 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医生主成，这个程序自上世纪 70 年代开始启动，专门甄别三井矿业的镉污染受害者，并提供由国家法律保障赔偿和援助。被认定需要满足的四个条件分别是：1）
3、长期在被镉污染的地区居住；2）不是先天性的疾病，在成年期后才发现；3）肾脏功能的损坏；4）骨软化症。其中，骨骼松散和软化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症状，可被医师用作判断疼痛病的重要依据。在受害者体内，同时被发现的还有铅和锌的积累，但和镉相比，数量被认定为不足以致病。自 70 年代日本厚生劳务省启动患者认定程序以来，像彬野一样经过国家认定的疼痛病患者共有 195 名，还有 404 名疑似患者曾经接受过医学观察，他们在等待中陆续死于肾衰竭。还有 5 位“获得认定”的垂垂老者尚存人世。彬野正是其中一位，在被鉴定为疼痛病之后，她可以获得来自三井矿业公司的赔偿。“经济赔偿是三井公司唯一能做的事” ，长期医治疼痛病
4、患者的医师青岛惠子告诉记者，几十年里，三井从来没有派人看望过病人或者当面表达歉意，他们只是付钱。三井是日本最大的财阀集团之一，其属下的三井矿业从上世纪初即开始了对神冈矿山的开采，这是日本最大的铅锌矿之一，和铅锌伴生的镉，在洗矿后随着污水排入神通川，污染了沿河两岸。自上世纪前半叶起，受战争影响，日本社会极度渴求资源，战后又进入经济快速增长期。矿产冶炼带来的重金属污染又被日本人称为“矿毒” 。神通川流域绵延入海，两岸的水稻田，在当地的经济构成中，至今仍然占据重要的位置，若在这个小城市的道路上行走，不经意间，就能看到农业机具店。农业和农民曾一度在这个日本的鱼米之乡成为牺牲品。富含镉、铅等重金属的毒水
5、顺流而下，再通过引水渠道流入稻田。最初，受到影响的是神通川里的鱼，而这只是疼痛病公害的开始。直到这个世纪初，居住在富山县的当地居民中，陆续出现一种奇病，身体扭曲佝偻，骨头软弱无力，患者大多是妇女，她们丧失了所有劳动能力，只能卧倒在床，骨头疼痛不堪，直到死亡。病痛：“镉”入膏肓，骨软肾衰荻野医院从上世纪 50 年代开始在疼痛病公害事件中发挥重要作用，时至今日，仍是富山县治疗疼痛病的重要医疗机构。90 岁的桥诘和彬野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鉴定出来，她还可以在女儿搀扶下行走，但必须每月两次到医院接受治疗。她的主治医师是青岛惠子，她也是荻野医院的院长。桥诘住在妇中町，距离神通川 3 公里远，年轻时在家务农
6、，神通川的镉水通过引水渠流入她家的田地。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是从上世纪 70 年代开始的， “只是一点点痛” ，她说， “眼晕，医生说我血压不稳，我以为是过度疲劳” 。但他的并请在随后 30 年里逐渐加重，到最近已经无法行走。“实际情况是，虽然疼痛病在这个地区如此出名，大部分医生对此依然缺乏认识” ，桥诘的弟弟高木良信评价说。高木是这各地区自主公民团体、疼痛病协议会副会长，在 40 年前疼痛病受害者申诉的参与者。40 年前，他只是为这个地区权益奋斗，现在没想到能帮助自己的姐姐。但这只是有限的帮助。注射特殊的维生素 D,是治疗骨质疏松的主要办法。肾脏的衰竭却无法治愈。“镉在人体的积累，通常是不
7、可逆的” ，青岛惠子院长告诉记者，它是一种容易在肾脏积累的重金属元素，并且容易在肝脏积累，而且它只要一旦进入人的身体，便很难通过排泄、分泌等方式排出。大部分疼痛病患者死于肾脏衰竭，惠子说，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也无法治疗， “这种流失通常伴随着荷尔蒙的流失，所以疼痛病常见于更年期前后的妇女”这解释了，在最后认定的 173 名受害者，除 3 名男性外，为何大部分是务农妇女。疼痛病最初的病症是全身骨头酸痛，这常被患者忽视，被误认为是过度劳累。之后骨质疏松的过程开始，患者的疼痛遍及全身，最终导致骨软化症状，丧失劳动能力。疼痛病在日文里的 Itai-Itai，正是痛苦的叫喊声。 “肾脏受损没有治疗办法
8、，也会令许多患者意志消沉，对生活失去信心” ，惠子说，所以作为医生，不仅要对患者进行身体治疗，还要进行心理治疗。客土：置换被污染的土壤在六七十年代的环境污染事件后，土壤修复已成为日本农业科学属目中的重要学科。1970 年，环境污染成为日本公害事件之时，现年 70 岁的东京大学教授茅野充男还是锅里农业研究所的年轻人，现在他已经成为日本最重要的农业和土壤学者之一。他研究的一个领域是，如何减少植物对重金属的吸收，如何减少土壤污染。茅野充男的重金属研究和日本土地污染和治理的历史刚好重合。上世纪 70 年代，日本经历了高速发展，环境保护让位于工业和矿产开掘，重金属污染事件在全国都有发现。茅野说，人们对重
9、金属污染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最早发现的是那些影响植物生长的金属，比如镍和铬，然后人们发现了镉” 。镉不会影响水稻的生长，但摄入镉会损伤人的肾脏。他最早研究的金属是铜，铜是一种使水稻严重减产的重金属元素。在渡良濑川，足尾铜山把下游的搮木县和群马县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中。之后，茅野教授又研究了镍和铬，他们都对植物生长有影响，铬同时又是一种可能致癌的重金属元素。之后，他接触到了镉。从 1970 年到 1975 年，茅野作为土壤研究学者来到富山县，和多位科学家一起做土壤试验，研究用什么办法，才能减少土壤中的镉。他说，当时试验了很多种办法，包括稀释，但效果都不理想。于是科学家们在 1975 年向政府提
10、出了一个方法，置换土壤，从神冈山区取走干净的土，把镉土埋到 25 厘米深的地下。严格来说，这不叫修复，而叫“客土” ， “因为被污染的土壤仍然被埋在地下” 。这样做的依据是，通过研究，证明水稻根系不能达到 25 厘米以下的土壤，说以科学家们在分界线上填充了一层坚硬物质。不过，茅野补充说， “污土仍然存在，只不过被埋的更深”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如果把被置换的土地堆到一起，它的长是 1 公里，宽是 1 公里，高将近 4 公里，大卡车要拉 10 万次。可以想象的是， “复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巨大的财力支持，所以直到现在，富山县的土壤修复仍然没有完成。车行在富山县的乡间道路上，仍不时能看到一大片
11、正处在修复状态的田地，刚刚被来的新土覆盖。虽然客土带来对山区生态的影响，也在受到学界的关注，但茅野博士说， “在 70 年代，这是唯一的办法” 。日本环境省土壤环境课农用地污染对策组则向记者说明，至今，客土依然在日本各地广泛使用。治土：复原的代价40 年之前，日本通过立法，形成一套全方位从河流到土壤到受害者安置的系统方案，记者了解到，在治水方面，这套方案已经取得了效果，神通川河水现在已经将基本正常。然而和治水相比，治土是一个更为艰巨复杂的过程，在 1971 年土壤污染被列入公害之后，日本制定了土地污染防治法 ，按照此法，各地方政府必须自行安排土地调查，由地方指定污染地区，然后自行制定修复计划。
12、经过富山县调查，有 1500 公顷土地需要修复（镉含量可能或者在 0.0001%以上） 。但最后，实际需要修复的土地缩减到 856 公顷，其余土地被改变用途。“修复土地的缩水是因为，在三井和当地居名签订的誓约书中，只规定了农业用土地必须恢复” ，疼痛病律师团成员水谷敏嵃告诉记者。恢复土壤实在太贵了，以至于三井公司为了减少回复面积，甚至为富山县修建更大的机场。在富山机场，有一块宽阔可同时容纳几百辆车的露天停车场，是日本国内罕见的免费停车场，就是在这次扩建中搭建的。并且，水谷律师说，三井出于改变土地用途的目的，也希望帮助当地发展经济，这样便有更多的人从农业中解脱出来，可以令农用地减少。但他补充说，
13、收效并不高，因为富山县他依然以农业为主。关于客土的费用，日本环境省官员向记者介绍，现在修复 1 公顷土地的费用，大约是2000 万到 5000 万日元（折合几百万人民币） 。记者查看了神通川流域污染农地复原表 ，记录过去 40 年的土壤修复费用，共约 420 亿日元，折合人民币将近 30 亿。而这还不是终点。土地修复的费用实在是太高了。最终，三井虽然承诺，但无法承担所有土地赔偿的费用，在和地方商议后，三井公司的负担减轻到了 39.39%，剩下的将近六成，由国家和富山县各自负担，作为更小行政单位的市町也会相应承担一小部分。日本人开起了数字的玩笑，他们说，减轻负担之后的公司负担比例“39.39%”
14、 ，像英语“THANKYOUTHANKYOU ”的谐音，正好是“谢谢国家，谢谢政府”的意思。“承担比率以及计算依据通常因地而异” ，日本环境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三井公司的负担作了补充，对于相关单位的费用承担比率，一般是根据公害治理费事业者负担法，有地方政府具体确定。由于换土同时会伴随道路和排水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不能将防止公害目的以外的施工部分让事业者承担。因此， “对于这些不能让事业者承担的部分，就由国家和地方政府来承担了” 。争议：如何甄别潜在受害者环境受害者认定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同样充斥在水洖病的诉讼过程中。水洖病是发生在水洖市的海洋甲基汞污染事件，在食用含有甲基汞的鱼贝后，附近居民出现了神
15、经系统中毒的各种症状，至今已有 1440 名受害者确定因水洖病死亡。一位同时在日本环境省保健业务室和特殊疾病对策室工作的官员，恰好参加了参加了这两种病的理赔工作。他向记者比较了这两种病的认定方式，认为水洖病认定比疼痛病困难很多。他说，至少疼痛病的临床表现，所有人都比较认可，而水洖病则更为复杂，比如水洖病的表现是神经迟钝、触觉麻木，很难用仪器去测量。而且其他类型的疾病也很容易引发神经系统疾病。于是水洖病成为更为复杂的公害事件，环境省也专门成立了针对水洖病的特殊疾病对策室。这位官员说， “作为一项社会政策，要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政府只能做到尽量让大多数人满意” 。水洖病受害者认定异常艰难，不仅
16、因为人数众多，而且因为政府谨慎态度造成的不信任感觉，令很多潜在的环境受害者不满。日本政府也因此受到很大压力。针对社会上的批评，怎么让大家形成一个可以接受的认可标准，一直苦无良策。直到去年，有议员立法提出，在“受害者”之外，在外围确定一批“轻度受害者” ，由企业给予一次性补偿，同时由政府在医疗上给出保险补偿。这个办法已经在去年确定，现在水洖市正对可能的外围受害者进行甄别。阴影：比土地修复更难重金属污染给日本人留下的课题远不止于此。从 1976 年开始，重金属污染检查在日本全境铺开。只要是有可能产生污染的地方，都进行了调查，比如后来被证明存在镉污染的秋田。在水洖病的发生地熊本、新藛，也分别进行了针对化学元素汞的调查。日本一共有几十平方公里土地需要深度修复，茅野充男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们大都通过换土的方式得到了改善。但在明年，日本将执行更严格的世卫组织标准（C D E X） ，这意味着日本将多出几乎和原来相等的需要修复的土地面积。日本环境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并未回避着一点，他们认为，在执行新标准后，复原土壤将成为一个新的问题。换土是从 7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