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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凤凰:水与火的时间涅 “一个好事人，若从一百年前某种较旧的地图上去寻找，当可在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一个名为镇竿的小点。那里同别的小点一样，事实上应当有一个城市，在那城市中，安顿下三五千人口”沈从文曾这样描写他的家乡凤凰。 其实直到 2008 年 7 月我都不知道凤凰，更不知道这个叫做镇竿的小点儿，甚至不太看过沈从文的文章。那时，一个朋友邀请我一起去凤凰，因为工作因为更多的顾虑未能成行。除了名字我对它一无所知，但我向往这样一个地方，凤凰就是一种蛊惑，可以欲火重生的火鸟！ 一个月以后我辞职从北京踏上南下的火车，去寻找我那无论怎样也赶不上的盛宴，去寻求一个与它同名的涅。我把凤凰当
2、成一个向往一个祭奠。 初到湘西 当我和朋友说我在湘西凤凰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担心，他们说“那是出土匪的地方啊！当地苗人很野蛮，你要小心！”我倒没有这样的担心，一是我从不招惹别人；二我觉得苗人也好，汉人也罢，为的无非都是生存或者追求更好的生活，打家劫舍也都是为生活所迫，当不需要刀头舔血了的时候谁还想去招惹是非呢？ 当一个地方成为一个旅游胜地的时候，它会显出前所未有的包容与豁达，凤凰也不能例外。我曾经担心这里物资短缺，但来了以后发现你能在城市里买到的东西这里也都有，除了有一些差价之外。 在北方长大一直辗转于城市之间的我其实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古老建筑，第一次沿着青石板路的小巷走进去，径直向上地
3、望着天空晕开的一片蓝色。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但又带着说不出的一种熟识，这也许是我在城市中寻找不到的一种宁静，一种并不纯粹，但仍然能够满足一些小小虚荣心的宁静。 夜幕降临沱江两岸更加热闹，白天略微燥热的天安静下来，游客给了这里新的喧闹。沿江的木牌楼全部点燃红色的灯笼，还有蓝绿的霓虹灯串。我坐在一家酒吧敞开的窗子前，窗下就是沱江永不停歇的水流，和河里日渐长起的水草。眼前的一切开始与记忆重叠，响着音乐的酒吧，灯火闪亮的商铺，各种特色的服饰与小玩意好像回到了北京的后海，就像那天和朋友一起从眼袋斜胡同走进后海之后的感觉，只不过后海以整个北京城为背景，而这里是以连绵起伏的黑钺钺的山作为陪衬。 夜
4、色总是会掩盖一些东西，所以我不知道在我窗子左边的那个石头桥墩就是白天我小心地穿过的新旧交界之处的虹桥的根基，我也不知道那些被折成莲花形状的纸灯在离开人们视线以后漂到了什么地方，我没有和别人一样去放河灯，静静流淌的沱江承载了太多的喧哗，还能容得下那么多的期望吗？ 久居于此 凤凰是沈从文用一生的时间来怀念的地方，他的乡愁没有余光中那么缠绵与哀婉，而是更加含蓄地表现在他所描述的所有人与景之中。我来了这里才看了边城 ，看了他的一些随笔，虽然看到心里郁郁的，但他总算还留给我们一丝暖意在心里窝着，想要找到一个出口，于是我很想从如今我所见的这个地方来寻找一些书中的影子。我知道他所怀念的必定不是这样一个喧闹的
5、凤凰。 我还能略微找到的最原始的吊脚楼，不记得是在哪篇里看过这样的描述：吊脚楼是最节省成本的建房的方式，所以贫穷且聪慧的人们便在江边建起这样看似危险的建筑，即便洪水将它冲垮，然而在洪水褪尽以后依然会在同样的位置搭建起同样的吊脚楼来。 这也是人类最坚强的地方，无论自然条件多么艰苦，人们都会自然而又乐观地生存着。就像我去过的阿拉的苗寨，走过的那些在峡谷中沿着悬崖搭建的木板路，想象着寨子里的村民背着背篓往返于峡谷之间，赶一次集市或走一次亲戚都要走上大半天。 我留在凤凰，从来到走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我贪图这里的简单与宁静。 说它简单，因为这所有的建筑与繁华都只是沿着沱江两岸铺陈开一个不太大的空间，青石板
6、的巷子倾斜弯曲但都是通达的，所以尽管走，不用担心会迷路。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有的简单不过是人心中的一种期盼，或者说是一种生活方式，江与湖都是点水旁的，这里有江、有水，也是自成一派的社会体系。 很多人说凤凰已经商业化了，有些脏乱，在这里其实找不到真正的平静！但是这端的要看你以怎样的一种态度去面对它。在那些浮华的背后凤凰也有它自己的内心世界，久居于此方能体会。 早晨起来，游客大多还在梦中，江水经过跳岩氤氲起回旋的雾气，赶早市的人们挑着担子或是背着背篓，从跳岩上走过，旁边不远处便传来阵阵捣衣声；太阳渐渐升起，穿着苗服的女孩子在江边洗头发，如云泼墨一般的黑发垂入水中 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江边走过，都
7、能看到像鱼儿一样游在江里的孩子，你走在桥上，他们就在水中，不会害羞，但还是会彼此打量，他游着游着从水中把头钻出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水，亮如星子的眼睛就那么望得你心里一颤，慌乱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也曾经有过如此的一双眼。 在虹桥的左边，也就是靠近万名塔的那一侧的沱江南岸，向东走去几百米的一座山上就是沈从文的墓地，我对那个地方肃然起敬。路上有一眼泉水，水里有很多草结儿，我的一个当地的朋友告诉我，如果喝了山泉的水，就要打一个草结丢进去，因为水是山神的，喝了山神的水要付给山神报酬 那一刹那我这句话泪流满面，心中的柔软一下子就泛滥开来，我相信这样的水土才能养育得出美丽纯洁的翠翠，一生都不曾亏欠什么的老船夫，
8、我愿意相信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水与火的涅 我其实一直纳闷这样一个缘水而居的小城为什么要叫做凤凰，我无心去研究它的历史，只是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军事要地，所以至今凤凰还保留着一部分城墙，在出城几十公里的地方还有明朝时候为防止苗人造反而修建的南长城。 沈从文在他的文章中如此描述：“这真是一个古怪地方！只由于两百年前满人治理中国土地时，为镇抚与虐杀残余苗族，派遣了一队戍卒屯丁驻扎，方有了城堡与居民。 ” 其实湘西驻军由来已久，要是追索起来，一直可到唐朝的薛嵩，王小波在他的小说里用大量的篇幅调侃了这位可笑的湘西节度使，并戏剧性地叙述了他和红线女之间的小恩怨。 而如今我们所能登上的城墙其实已经是后来为
9、了旅游而重新修建的，真正的古城墙是在古城里一个颇深的巷子中唯一能见的一块断壁残垣。据说它真的是用糯米混着泥土垒起的。时光荏苒一切都会渐渐消融，曾经苗人与汉人的恩怨也在今天的民族融合中渐渐淡化，曾经封闭且不能随意进出的苗寨也成了游客的乐园。 也许今天我们所见的一切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消失不见，或是完全蜕变成另外的一种形态，这个小城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在水与火的撞击中一次次地涅重生，人们只能在资料与某些文字中来祭奠它原来的模样。 当你执着与某件事情，那么与它相关的事物就会聚集在你的身边，这似乎是唯心的说法，但又不是没有道理。我带着一个寻找美好的愿望来到这里，我希求一种改变，所以我从这里的所有中解析出我所要的感动，让它们集结成我重生的力量。 喝一口水也要结草以投的质朴，问路时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回答，在跳岩上不止一次地见到因为搀扶某个晕水之人而伸出的一个一个的手臂，竹制的背篓、大大的斗笠，风雨中共用的一把雨伞 或许我们所要寻找的东西本就在我们心中，当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找到它，并且从那里得到转变自己的力量，这也便是一种涅。 于是，当我在这里再一次看到黄永玉为沈从文所题写的碑文“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他的故乡”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我虽然不是一个士兵，但我应该回到属于我的那片天地。人总要有一个仪式方能记住一点什么，我把凤凰当做一个仪式，一个水与火的时间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