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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乔伊斯美学思想与柏格森的直觉主义作为专注于美学问题的现代主义作家，根据史料，詹姆斯乔伊斯的美学思想先后受到三位西方著名哲学家的影响，首先他合乎情理地从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起步，随后出人意料地转向中世纪意大利经院哲学家阿奎那，最终则令人惊讶地将目光投向 18 世纪初意大利著名哲学家维科1。影响乔伊斯创作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哲学思想和现代心理学理论，其中，法国非理性主义哲学家柏格森的“直觉观” 对现代主义小说家詹姆斯 乔伊斯的小说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乔伊斯创造性地将柏格森的哲学观念融合在小说中，使得乔伊斯美学理论有着深厚的柏格森色彩。柏格森认为，认识一个事物，既可围着事物转又可进入事物内部。前者是知
2、性，后者为直觉；前者只能获得相对知识，后者则可以达到绝对，即把握生成和绵延。柏格森一再强调，唯有直觉才能理解人的存在的本质。在形而上学导论中，柏格森对直觉下了一个经典性的定义：“所谓直觉，就是理智的交融，这种交融使人们自己置身于对象之内，以便与其中独特的、从而是无法表达的东西相符合。 ”2所谓直觉正是这样一种在对象内部对对象本身的体验。直觉就是认识者通过一种想象的努力把自己嵌入对象之内，使自己与对象完全交融在一起。作家在创作时如果处于其作品人物之外，那么，不论作家给他的主人公的性格加上多少特征，他只能使这个人物不断丰富，但却永远不会使人物完满，永远不会激起读者的情感。而一旦作家与其人物在一霎间
3、结合起来，作家就联盟会体验到一种不可分割的感受，此种感受犹如涓涓不息的泉水，人物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从中情不自禁地涌流出来。这样的人物便不再呆板、雷同，而是活灵活现，具有不同于以往作品人物的独特个性。作家与其人物的这种结合就是直觉。虽然乔伊斯借斯蒂芬迪达拉斯之口表述的美学理论主要是实用的阿奎那哲学加上几个“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和哲学” 的标签，但是也可以按照柏格森的哲学观点来阐释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这一美学理论。斯蒂芬用学术的语言向林奇阐释关于美的概念的过程，把完整、和谐和光彩作为美的三种主要属性，这与艺术感知的三个主要过程一致。“完整 ”意味着每一个美的形象可以被感知为“在与它无关的不可限量的空间
4、或时间的背景上，作为一件有自己的轮廓和有自己的内容的东西被人所清楚地感知”。接着，转移到艺术感知的第二个阶段和谐。它体现了构成形象的各个部分之间的节奏关系。简而言之，完整的感知之后紧接着的是“感知分析 ”。 “光彩”是美的第三个属性，斯蒂芬承认，这是一个相当模糊、看起来很不精确的词。他继续解释道：“光彩就是学术性的 quidditas也就是一物之所以然中所说的光彩 能被美的完整所吸引和为美的和谐所陶醉的心灵透彻明晰地加以感受的那一瞬。 ”3这种美的最高属性，从某方面来说，与柏格森的“直觉哲学” 相似，使得人们自己置身于美的形象之内，凭借自身的努力，把美的形象感知为相互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各个部分
5、所形成的节奏综合体。首先，根据柏格森的美学观点研究关于美的两个主要属性：完整和和谐。柏格森在最具有启发性的论文知识的力量中，也像斯蒂芬迪达拉斯一样，描绘了艺术感知的不同阶段。他认为，每一个艺术家首先要把他的主题构想为一个完整的体系或者感知他的美学形象，然后把它借过来使用。斯蒂芬的术语是把美的想象看成是完整的，接着继续分析性地把美的形象看作各个部分形成和谐关系的统一整体。文学作品发展的整个过程正是“从体系到形象” 。柏格森认为， “最主要的是要把整体当作一个体系，整体被看作是一个体系，创造的关键就在于精确地将系统转变成形象”，而这一切，通过构成整体的各个部分之间的节奏关系来实现。他接下来描绘了他
6、的美学理论：“作家写小说，戏剧家创造人物和剧情，音乐家创作交响乐，诗人构想他的史诗，他们，无一例外，在大脑里，首先都会有一些简单而且抽象的东西，或者说，会有一些无形的东西。 ”对于音乐家和诗人来说，这是一种新的印象，必须通过声音和形象展开。对小说家和艺术家来说，这是一个主题，能够发展成为一个事件、一种感觉、一个个体或者一个社会性的主题，通过活着的个人来实现物质化。他们以完整的体系开始创造性的工作，以各个成分协调一致形成一个独特的形象完满地结束工作。“结束 ”只是说明美学形象被感知为整体与部分之间的和谐一致，那就是和谐。斯蒂芬进一步说明，和谐是从一个部分转移到另外一个部分，直到各个部分互相平衡，
7、形成一个整体，人们会感觉到“结构之间的节奏 ”。 同样的节奏本质隐含在每一种艺术作品中或者隐藏在各个部分之后，关于这一点，柏格森在文章生活和工作的拉韦松中提到：“真正的艺术目标是描绘具有个性的模型，最终，它要寻找到的是人在看这项活动时肉眼所看不见的，隐含在字里行间的；或者是活动本身的某种更加秘密的，最初的意图，或者是人最主要的追求：简单的思想相当于所有关于形式和颜色的最不确定的丰富性。 ”各种各样直线和曲线背后的“ 简单的思想”代表“系统 ”或者代表完整的感知的美的形象。当美的物体的观察者意识到这种基本的冲动，他的回答类似于斯蒂芬的阐释：“美的最高特性，美的形象的清晰的光彩，能被美的完整所吸引
8、和被美的和谐所陶醉的心灵透彻明晰地加以感受的那一瞬，便是美的喜悦所达到的明晰而安谧的静态平衡，这种精神状态非常像意大利的生理学家路易吉加尔法尼，用一句和雪莱所用一样美丽的词句，称之为心灵的陶醉的那种心境。 ” 这种美的属性，斯蒂芬认为，就是光彩。从这一点来看，光彩的观点类似于柏格森的“直觉哲学” ，唯一的区别是，前者是两个相继的美学阶段完整和和谐的最高状态；然而后者是为了实现艺术品的完整性，而立即认同形象的存在。斯蒂芬与柏格森在美学理论方面显示出更有意义的相似性。斯蒂芬的艺术理论细化了艺术发展的三个主要形式：抒情形式、史诗形式和戏剧化形式。艺术的这些形式，正如我们试图暗示的那样，能够按照美学经
9、验的发展意识来阐释，从互不相连的情感的集合体到美学的实现，这是一个连续流动的过程。根据斯蒂芬迪达拉斯理论，抒情形式代表文学创作的最主要形式，实际上是用最简单的语言外衣装扮起来的一瞬间的感情，比如像在几百年前一个人在看到别人使劲摇桨或者把大石块运上山时发出的一阵有节奏的欢呼声。发出这欢呼声的人当时所意识到的只是他那一瞬间的感情，而不是感觉到这种感情的他的自身。用另一句话说，每一种抒情感情的爆发保持着一种互不相连的、独立的实体，并不完全和经历过这一过程的人联系在一起。根据柏格森的理论，这应该是象征性的关于经验的机械概念，包括作为空间成分的情感瞬间，然而这一瞬间并没有指向自身情感瞬间创造性的概念。这
10、标志着艺术表达方式发展的第一个阶段： “当艺术家延长或者把自己当作史诗形式的中心来沉思时，史诗形式从中产生。 ”这种互不相连的情感瞬间延长至“ 史诗事件” ，凭借着延长的对自己的沉思，能够让个性在作品中流动，赋予经验一种动态的成分。再一次引用斯蒂芬迪达拉斯的话：“ 艺术家的个性像生机勃勃的大海一样进入到行动之中。 ”斯蒂芬接着补充说：“戏剧形式以它巨大的力量在每一个人物的周围澎湃起伏，使得每一个人物也都具有这种巨大的力量，而且使他形成一种正常的可以感知的美学上的生命的时候，这种形式便具有了戏剧的形式。艺术家的人格，最初不过表现为一声喊叫或一种节奏感或一种短暂的情绪，接着它却变成了流动的闪烁着光
11、辉的叙述，最后它更使自己升华而失去了存在，毫不在意，在一旁修剪着自己的指甲。具有戏剧形式的美学形象是人在想象中加以净化后再次投射出来的一种生命形式。美学的神秘和物质的创造的神秘性一样，是逐渐形成的。 ”斯蒂芬的理论似乎就是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理论。斯蒂芬认为，戏剧形式体现了让自己进入到物质之中力量的顶点，然后再把这种力量转变成活的有机体。戏剧形式暗示了，看上去似乎是矛盾的，但实际上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事件的创造性精神无处不在。艺术家通过一种令人惊叹的直觉力量，完全成功地让自己与他的人物和他保持的状态一致，就像上帝一样， “永远停留在他的艺术作品之内或之后或之外，人们看不见他，他已使自己升华而失去了存
12、在，毫不在意，在一旁修剪着自己的指甲”。戏剧性艺术家的态度经常被误解为体现传统的客观性，然而，实际上它暗示了文学过程的顶点。当艺术家注入了一些生命的活力到每个人物当中去，最后会显露出一种宇宙的精神， “毫不在意，在一旁修剪着他的指甲”3。乔伊斯作为小说家，他的有关成长的观点可以根据文学作品的发展形式来解释。 斯蒂芬英雄和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体现了文学发展的最初阶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说和思想情感都是一系列互不相连的情感瞬间，或者是一种有节奏的呼喊，并没有连接成为任何表面上具有动态连续性的式样。 画像中的主要情节，斯蒂芬来到海滩意识到他的美学理想，根据词语的多义和联想来使用词语，紧紧围绕着精神痛苦
13、状态下的强烈感情的抒情性的呼喊， “他的喉咙由于渴望大声喊叫都憋得发痛了，他要像高飞的鹰鹞一样喊叫，响彻云霄地喊出他随风飘去的喜悦。这是生命对他的灵魂发出的喊叫，而不是充满各种职责和绝望的世界发出的粗暴而无味的喊声，也不是呼唤他到圣堂前去终日进行那些无聊活动的非人的声音。片刻狂野的飞翔已使他获得彻底的解放，他的嘴唇勉强抑制住的胜利的欢呼几乎撕裂了他的头脑。斯蒂芬内弗罗斯！”当他由于追求自由，逃离了“祭坛的苍白的仪式” ，他感觉到“满脸发烧，歌声堵住了他的喉咙。他感到自己的脚有一种要求到处游逛的狂热的欲望，像燃烧的火焰一样逼迫他出发走向天地的尽头”。接着，再走几步，他的眼睛看到“ 一个姑娘站立在
14、他前面的河水中，孤独而宁静地观望着远处的海洋 她的胸脯也像一只海鸟的一样柔和而纤巧，纤巧而柔和得像一只长着深色羽毛的鸽子的胸脯。可是她的淡黄色的长发却充满了女儿气：她的脸也带着小姑娘气，但却点缀着令人惊异的人间的美。仁慈的上帝啊！斯蒂芬的灵魂在一阵无法抑制的人间欢乐的激动下止不住大叫着”3。强烈的抒情时刻，就像是互不相连的水珠串，似乎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然后掉落下来，没有形成连续流动的溪流。当乔伊斯延续他的这种感情，并把他自己当作一个史诗事件的中心加以反复思索的时候， 尤利西斯从画像中产生。这种叙述不再只是伪传记，兴趣的中心从斯蒂芬转移到列奥博得布鲁姆。但是，乔伊斯的间接经验看上去像“充满
15、生机的海洋” 围绕着作品中每一个人物和情节流动。 尤利西斯不同于画像 ，不是一系列抒情性的呼喊，而是一种强加在连续性流动的叙述之上的史诗形式，有机地向前发展。布鲁姆一天的普通经历与尤利西斯的历险以及希腊版本的尤利西斯有着同样的史诗效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部关于今天普通人的一部巨大的史诗。但是尤利西斯中的斯蒂芬迪达拉斯仍旧强烈地暗示了造物主的个人观点，因而，在芬尼根守灵夜中，乔伊斯完全使自己升华而“失去了存在” ，因而获得一种非个性化的经验呈现。从某种意义上说， 芬尼根守灵夜是一部“ 戏剧性的作品” ，因为作者的个性并没有进入到流动着的叙述中去，正如自身一般，自由流动。人物和事件、神秘的和象征的，从人类经验的总结中精选出来，不停地融合到彼此“不断闪烁的过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