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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廉价劳动力带来的全球性影响张五常【专题名称】劳动经济与人力资源管理【专 题 号】F102【复印期号】1996 年 06 期【原文出处】 战略与管理(京)1996 年 02 期第 28-31 页【作者简介】张五常香港著名经济学家为什么许多领导人象英国的梅杰、美国的布什或克林顿等都对廉价劳动力浪潮熟视无睹？甚至今天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陷入危机。廉价劳力泛滥的第三个结果是：世界范围内的资金短缺导致了至少在二三十年内实际利率将会居高不下。高工资、高福利国家将会有 20 至 30 年的痛苦期，长期实际利率将持续高昂，很难向发达国家投资，拥有廉价劳动力地区的产值将上升或维持续原状。1988 年，我和
2、弗里德曼到大陆去旅行，行间他被那里的发展和变化深深打动了。他因此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国大陆之所以取得如此辉煌的经济成果，与东欧各国及前苏联形成强烈反差的原因在于有了香港这样一个迈向市场经济的阶梯。要不是还有一个明显的反例，弗里德曼的论点就很正确。在一个可比较的经济改革阶段中，捷克的成就并不亚于中国，但在捷克边界上却没有类似香港的地区存在。在 80 年代初期，捷克政府就使其整个经济市场化，而当时中国的改革无疑相对滞后了。这也验证了我所一贯主张的，即在经济增长和提高经济活力中，产权改革是至关重要的。此外，我也认为民主在宪法未被很好定义的情况下也能够良好运作。如果宪法明确定义并保护私有产权，民主的力量
3、将是巨大的。然而，如若给予一个混乱的社会以民主，那么情况将变得更糟。中国经济运行良好并超过东欧及前苏联的原因之一，是中国政府将经济改革放在政治改革的前面。政治改革总有一天会来到，但目前状况下很难预知如果没有所谓“仁慈的权威” ，情况会变得怎样。捷克的经济从某些方面证明了这一观点。我同意弗里德曼认为香港对于大陆的现代化至关重要的观点，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市场化改革才是首要的。我 1981 年写的一本小册子认为中国将走市场化道路，并预测在快速扩张的市场经济中，中国将会采取一些明晰产权的措施。那本书如今读来似乎历史被提前书写，我对自己 1981 年的预测引以为骄傲，要是能对股市也进行精确预测就
4、更妙了。那本书中谈了许多香港的作用。我指出，如果大陆继续开放，香港将体现市场经济的优越性。香港人与大陆人具有相似的文化背景、同样的人种、同样的语言，而且大部分是原来从大陆迁移过去的。开个玩笑，香港人比大陆人幸运的地方仅仅在于当年横渡海上时没被鲨鱼吃掉。香港离大陆如此之近，再加上人文背景和语言的相同，大陆的开放政策使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都大大降低。香港为中国的改革起了信息示范作用，但还有许多其他作用。人才资源、技术发明特别是金融专业技术是大陆现代化的必要条件，而香港的这类资源非常丰富。香港无疑对大陆经济发展起了重大作用。如果大陆不开放，香港几乎无事可作，但现在香港人注定会赚很多钱。在美国据说每 7
5、 个人中就有一个中间经纪人，看看大陆的人口，几乎每个香港人都能以此职业为生。当然，没有语言障碍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把香港放在俄国周边，俄国人和香港人的收益都不会有这么大。香港与大陆的经济合作关系一直很好，而且这种共生关系没有理由停止。1983 年时，1997 年香港回归问题提上议程，致使股票市场起伏不定，但我却很乐观。我放弃了大学分的房子，自己买了一幢，而且希望能够买更多。香港和大陆的美好伙伴关系前景是值得下注的。在进入到有关具体问题讨论之前，我将阐述一个对全球的看法，对我认为未来进程中所要展现的问题描绘出一个世界图景。20 世纪后期的一个显著特征是，绝大多数社会主义国家都想找到一条向世界开放的
6、道路。1991 年我计算过，世界上突然出现了 15亿廉价劳动力可供资本家“剥削” ，多出了原来的 10 倍，按照这种趋势，现在这个数字可能达到 20 亿。廉价劳动力供给的突然增长不仅仅来自于东欧、前苏联和中国等，在不断增强的竞争压力下，其他发展中国家如拉美各国、印度、越南、印度尼西亚等也都打开了它们的国门，这种风潮在许多国家还不知其所以的时候就被席卷而过。我总是在疑惑，为什么许多领导人象英国的梅杰、美国的布什或克林顿等都对廉价劳动力浪潮熟视无睹？甚至今天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陷入危机，多么令人悲哀！廉价劳动力浪潮在经济上意味着什么？直接的影响是：高工资、高福利的工业化国家将面临危机。例如在
7、加拿大多伦多，熟练劳力的工资是每小时 25 加元，再加上高额的社会福利、假期、退休金等，等价于每小时 70 加元，而雇佣一个同等能力的俄罗斯人每月仅需15 美元！这幅图景的另一方面是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地区需要重新建设。到深圳去看一看吧，12 年前那儿是一片白地，而现在的深圳除了脏一些外，就象曼哈顿一样。这种发展进程将会持续 20 至 30 年，所有的落后城市必须发展，工业也将现代化。这就导致了全世界范围内的融资需求。下面的结论就很自然了，正如我 1988 年发表在资本杂志的一篇名为“日本完了 ”的文章中所提出的。这篇文章使我的朋友对我很有意见。那时日本的股价和不动产价格都到达了历史最高点，当然我
8、当时也并不敢完全相信自己，否则我就把日本股票卖了发一笔财了。三年以前我接受安大略电台采访时，加拿大正受高失业困扰，记者问道：“张教授，您预期加拿大和安大略省何时经济将恢复高涨？”我回答道：“ 永远不会！我想在美国、英国、加拿大或者日本可能有复苏现象，但经济活动却永远也不会象以前一样繁荣了。 ”在那些国家中大幅降低工资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将选民的工资削减到原来的 5%，你怎样取得他们的支持？象加拿大和瑞典这样的国家由于工会力量强大，福利计划繁多，在许多年中形势不容乐观。许多发达国家的人们想从高科技中寻求慰藉，因为教科书上似乎说廉价劳力意味着低技术。其实不然。中国的经验说明采用高技术要比 1
9、0 年以前想象的快得多了。当然，我们并不在短期内期望中国制造喷气飞机和法拉利赛车，或者搞 DNA 重组研究，但无论如何，高技术如果有利可图那么将被很快采用，这是一条规律。我们必须注意高技术的成本在过去的 25 年间已经显著下降。甚至保护主义也不可能阻挡廉价劳力的汹涌大潮。我不是在谈论使劳动力稍微便宜一些或者使劳动力供给增加 5%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劳动力呈 10 倍、20 倍的增长趋势。高工资的国家在国际贸易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它们无法阻止廉价的国外同类商品涌入国内市场，除非某些情况会发生，譬如急剧削减工资或者取消福利计划，但这几乎是天方夜谭。4 年前在台湾我与台湾“财政部长” 有一次谈话，她
10、明白台湾将会发生什么，她比克林顿或梅杰都聪明，但她还是对未来该怎样做心中茫然。 “我们打算做什么？我们是否应让我们的工业迁移到大陆或越南，还是立法禁止这种迁移？我们如何选择？”她问道。我的回答是：“如果从大陆来的大量廉价劳动力涌入台湾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话，那么就只能放开闸门向外投资。 ” 她的一个同事问道：“有那么多廉价劳动力，资本家不是要笑死了？你为何还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答道：“资本家是会很开心，但前提是必须投资到国外，而不是在本土，就象日本人。 ”国际贸易中的比较优势原理的问题在于它忽视了交易成本。例如，在大阪郊区的厂商要向国外投资或者根本不想扩张，那么在大阪市中
11、心租写字楼岂不是寻开心？它们宁愿在廉价劳力更多的香港设立办事处，这都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如果美国或加拿大的企业要向墨西哥或拉美投资，那么在芝加哥或多伦多保留办公室就毫无意义了。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大阪的楼价下跌了 80%，芝加哥市中心楼价租金只有 10 美元平方英尺年。多伦多的情况更糟，有些楼的租金几乎为零，楼价仅为建造费用的 80%。世界主要城市商业用地及写字楼租金比较这样，我们就能够看清世界范围内的根本结构性变化了，这个过程要至少 20 至 30 年才能结束。高工资、高福利国家必定会面临许多问题，虽然时不时会有经济复苏的迹象，但它们总的趋势是衰落。因为很难使我相信这些国家在政策上允许大量廉
12、价劳力进入，也很难使我相信美国会将社会保险税率从目前的 16.2%削减到它 1937 年2%的水平。由于实行了各种各样的社会福利计划以及最低工资线的不断提高，美国的经济会渐渐地长期陷入危机，特别是基本的制造业所受影响会更大。最近我的一个朋友唠叨着要向加拿大移民，取得那里居留权的条件是必须在加拿大投资一笔钱。他打算在那里开一家工厂，我告诉他，到加拿大去开服装加工厂的念头有点疯狂，或者会有成功的奇迹，但希望渺茫。要素价格均衡理论尽管在具体环节上有所不足，但基本上是正确的。商品和生产要素在国际运动中是均衡的，商品的自由流动与劳动力的自由迁移相辅相成，所以，由于世界上廉价劳动力的存在，高工资国家的工人
13、便会感到压力。管理人员的境况在一段时期内会相对好些，但不会长久，因为我想中国大陆人士学习这方面技能的速度或许比香港人还要快。香港人到内地去开饭店然后短期内就获利颇丰的故事我们还记忆犹新，但现在许多人被炒了鱿鱼或自己回来了，因为大陆人已经学会了那几下子了，或许他们的烹调技能不如香港厨师，但只要达到 80%的水平就已足够了。边际生产力理论对此现象也有解释，廉价劳动力充裕的国家产值在初期会大幅增加。廉价劳力泛滥的第三个结果是：世界范围内的资金短缺，这又导致了至少在二、三十年内实际利率将会居高不下。如何论证这一点呢？香港的通胀率目前接近 10%，由于利率很低，所以实际利率为负，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存在呢
14、？系统回答很难，但简单而言，是由于目前人们谈论的香港“通胀” 并非弗里德曼意义上的通胀，它实际上是大陆对香港高昂的管理及其他服务的需求所导致的急剧增加的生产力和工资水平的反映。香港的港币币值盯住美元，所以其利率也受美元利率影响。这样就有了一个更难以回答的问题：当美国和日本的利率都很低时，香港怎么能够采取加息措施？目前美国的短期利率约为 3%，通胀率约2%，所以实际利率约为 1%，这不算高。然而，在过去的几年间，西方国家的长短期利率差别却很大，前者甚至超过后者一倍多。如今美国的长期利率有 7%以上，而短期则约为 3%，而且美国的通胀预期基本上是稳定的。在国际上实际长期利率总是居高不下，我想在未来
15、 10 年间或是在 30 年间该数值将会维持在 3%5% 附近，如果低于 2.5%那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而 2.5%的长期实际利率也是很高的，因为在历史上平均水平约为 1%。高水平的长期实际利率意味着世界性的长期资金短缺，因为许多国家需要重建。这种情况在美国并不多见，但如果中国、俄罗斯或墨西哥等需要更多的长期贷款，资金短缺的情况便会反映到市场上去。所以这是一种全球性的情况，世界上将会有一个巨大的结构性变革，其间管理者和金融家境况将会相对较好，但是高工资、高福利国家将会有 20 至 30 年的痛苦期，长期实际利率将持续高昂，很难向发达国家投资，拥有廉价劳动力地区的产值将上升或维持原状。在这种情况
16、下，如果中国继续实行大规模市场经济改革并积极参与国际经济，我认为前景是光明的，对香港更是如此。在这种图景中，我认为中国经济将会十分富有竞争力。我曾经多次建议中国政府取消贸易壁垒，从而获得别国的均等权益。果真如此的话，中国人肯定会大大受益。为什么担心贸易呢？为什么担心美国汽车的进口呢？进口任何想要的，让所有东西进入，并尽量让对方也这么做。在一场公平的自由贸易竞争中，我把胜利的赌注押在中国人身上。这样香港人也会赚很多的钱，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看到老百姓的笑脸，因为我们香港人正处于中间位置，既买又卖，还可提供融资。这对中国大陆、对香港人、对我们的孩子、对香港大学都有好处。我们每年都能长工资。最后，谈一下我对产权研究后得出的一个结论：世界上仅有三种不同的产权类型。第一种是个人的权利由其所占有的财产决定，即私人财产制度或市场制度。李嘉诚可以享受比我更好更多的房子、商品和服务，就是因为他拥有的财产比我多。香港人之间的不公平是由于产权的不公平，是由于他们掌握的资源不公平。你可能不乐意，对于我而言，我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