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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电影遍地狼烟的人物语言艺术摘 要电影遍地狼烟的人物语言虽未臻完美，却极富韧性和张力，简洁不失饱满，藏机巧于拙朴，在类型与风格上兼采正谕与反讽、幽默与调侃、雅致与粗俗，亦庄亦谐，质野交错。叙述上欲扬先抑，由“破”而“立”。从表达效果看，抒情哀而不伤，讽刺谑而不虐，尤其人物语言的大量重复非但无拖沓之感，反而使人物个性更加鲜明。在某种程度上，不是泛哲理化的语言塑造了人物性格，而是同质却不同构的表达方式创造了个性化的语言。 关键词遍地狼烟；人物语言；正谕；幽默；重复电影是一门综合艺术，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电影中的声音元素始终受到丰富的视觉语言元素的压抑，而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1。就人物语言来讲，像冯小
2、刚那样执著呈献给观众“语言的盛宴”的电影和周星驰早期颇具先锋性质的“语言的狂欢”的电影并不多。随着光影技术的发展和观众对视觉冲击美感需求的上升，尤其是武侠片、枪战片和激情戏日益风靡荧幕，电影人物的语言越来越寡淡化、扁平化，缺乏个性和创新，甚至沦为画面的“多余”。电影遍地狼烟成功实践了人物语言的全面突围，在彰显多元化的同时更注重语言的时代特征和个性化表达。一、正谕及其表达策略在主旋律文艺作品中，正谕是核心元素。众所周知，在过去很长一段时期内，这种类同说教的“神圣话语”功能被极端夸大和无限鼓吹，就像一只气球，越膨胀则越轻浮，一旦破裂，剩下的只是一地碎片和精神的虚无。虽然今天正谕仍不可或缺，但创作者
3、很注重如何将其恰当地表述出来，而不致引起观众与读者的腻味和反感。遍地狼烟中，最具历史沧桑感、时代紧迫感和凛然大义的一句话就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然此“动员令”历经数百年的言说史，一旦远离时代语境，难免使人产生审美疲劳。巧妙的是影片中的言说者既非国民党将领，也非共产党人，而是痞子气十足的文艺青年小伍。牧良逢：那你干嘛来当兵？小伍：还是那句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常常问我自己，我的生命里到底欠缺什么按照惯常经验和期待视野，小伍接下来必是对这一名言的现实理解、感悟和进一步阐述，然而后者竟是对前者的反讽性解构甚至颠覆。小伍：我常常问我自己，我的生命里到底欠缺什么，我跟你讲啊，就是钱在影片中，狙击
4、手可以拿到较高薪俸，“事成之后，每个目标奖赏六十元”。在被还原的历史现实中，将当兵作为谋生手段并不新奇，而声称“生命里最欠缺的东西就是钱”，实则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将最崇高与最世俗的两样事情“混搭”在一起，构成对正谕的第一重解构。然而有了钱，做什么呢？小伍：我跟你讲啊，就是钱，等我再多干十来个任务，我就回老家办学校去了。语终明志，小伍挣钱是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办学校，而且很迫切，等“再多干十来个任务”，赚够钱就去实现它，而不是要等到民族解放的那一天。这是对正谕的第二重解构。尔后，爷爷、柳烟对这句话的反应以及其他人物对于国与家，集体与个人，现实与理想，战争与亲情、友情、爱情关系问题的复调式
5、回应，都进一步完成了对正谕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的解构。尽管如此，这句话对主人公产生的深刻影响并未减损，每个人都在战火中得到了洗礼和超越，在这层意义上影片成功地完成了对正谕的宣示和表达。二、幽默的娱乐魅力“幽默”一词虽是舶来品，但只要翻看一下史记?滑稽列传笑林广记等历代作品，就会发现中华文化也并不缺乏幽默的质素。现代以来，林语堂、钱钟书等文人作家身体力行地倡导幽默文风，有效地拓展、提升了文学的创作风格与美学品格。在电影艺术中，幽默是主要娱乐元素之一。周星驰无厘头式幽默搞笑，冯小刚俏皮、机趣式幽默，将中国电影推上了一个喜剧式狂潮。遍地狼烟同样被注入了丰富的幽默元素，相形之下更为节制。牧良逢等人奉命袭
6、击日军电讯站，与接应他们的阿田相遇。阿田：听说你是这镇上的大英雄啊。牧良逢：英名只是片浮云。阿田：也对，因为我们都在同一片天空嘛。牧良逢并无傲慢之意，他风趣地套用了别人说过的话。但在阿田，难免有些许尴尬，遂机智地将“浮云”关联到“天空”上，“顾此言彼”，营造了轻松亲睦的气氛。行动队开拔后，柳烟、二娃目送军车渐驶渐远。这时小伍突然从车里探出头来。小伍：再见了二娃，希望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你。阿贵（接续）：躺在我身边。阿贵的“狗尾续貂”或许正是小伍的心声，而此刻后者却少了一贯的油滑洒脱，略显拘谨了。战争年代，人们往往朝不保夕，有爱就要大声喊出来。此类场景看似狂野不羁，实则包含异常感人的力量。牧良逢
7、因从军跟爷爷发生了龃龉。牧良逢：从小你告诉我，能保家卫国才是真汉子。爷爷：那是我跟你爹说的。这里的“张冠李戴”无论是牧良逢记忆有误，还是爷爷矢口否认，都让人在轻松一笑中理解了爷爷那份“自私褊狭”与骨肉爱怜之情。牧良逢扛着昏迷的约翰到镇上，恰巧遇见柳烟。柳烟：他怎么了？牧良逢：他，我快死了。牧良逢的“答非所问”暴露出他第一次见到柳烟时丰富的心理变化，紧张甚至有些眩晕，但仍能瞬间将关注点转移到自己身上，渴望得到柳烟的关心。再如当小伍问及柳烟漂不漂亮时，牧良逢回答“她土得掉渣”，尽显主人公单纯而狡黠的可爱。诸如此类语言场景，令人忍俊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气氛，缓解了文本的肃杀之气，增加了影片的娱乐魅
8、力。三、炼字艺术的运用炼字本是诗家专长和诗歌的应有之义。经过推敲锤炼和创造性搭配，普通字词即获得形象生动、凝练含蓄的表达效果。诸如“红杏枝头春意闹”“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等，确实有很强的画面感，一字出意境。在通俗文艺作品中，炼字并不必要，尤其在口语中，如果太过牵强，则不免有咬文嚼字之嫌。遍地狼烟的导演显然有炼字的冲动和大胆尝试的兴致，并做到了熨帖和谐。 小伍：听他说话像在吸二氧化碳我刚进排里那会儿，肺都被他磨塌了，比熬大学那会儿还苦呢随州那一仗，三伏天，风为零在沙丘上整整干煎了五天，等目标出现的时候，蛋也烘熟了，回到营里人便横了下来。首句运用通感手法，将听觉与呼吸系统关联在一起，生动地传递出
9、被述说对象的严苛、冷酷、机械与无趣。“磨塌”一词的陌生化搭配，耐人咀嚼，包含着人物棱角被磨平与彻底崩溃的双重意蕴。“干煎”“烘熟”等烹饪术语，既象征了环境的恶劣，也揭示出狙击手残酷的游戏规则，好枪法固然重要，耐力才属第一位。“横”字形象地描绘出人在极度神经紧张和疲劳之后的神形俱损、人事不省。再如，二娃：对柳姐暖一点，别以为拿着枪打鬼子便是硬汉。在以往的阅读经验中，“暖”字的位置一般会被用成“好”“热情”“温柔”等，如此则直落陈词滥调的窠臼。“暖”字大概与网络语“暖男”有些许关系，在电影语境中，确实道出了男人应有的胸怀、温度与安全感。四、话语重复的意义及效果音乐中有一个术语称作“主题重复”，指乐
10、曲中某一元素完整或变化地再现，以造成旋律的高度统一、集中，起到突出主题的作用。与此相类似，遍地狼烟人物语言的主要特点是话语重复。影片通过不同人物互相借用、重复彼此的话语，以俭省的方式表达出富赡的意蕴。牧良逢出身猎户，性情醇厚，像“一张白纸”，容易接受周围人的影响。他常常借用别人的话，在些许“文化自炫”的同时，也有自己的甄别和理解：爷爷：你就是为这些钱打鬼子的？牧良逢：爷爷，我打鬼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有赏钱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常常问我自己，生命中到底欠缺了些什么。柳烟：是他们把你征到部队上去的？牧良逢：不，是我自愿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常常问自己，生命中到底缺乏些什么。牧良逢两次重复小伍的
11、话，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但非“完全重复”，而是弃其“不经之谈”，止于对生命不完美的追问。其正直单纯的性格与骨子里的“侠客”潜质，恰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心有戚戚焉。“子弹如积蓄，不要乱花”“英名不过是一片浮云”，均出自牧良逢的爷爷。这位睿智的老人在尽阅世事沧桑后，更加抱朴守真，敬天畏命，视金钱如粪土，弃名利如草芥。在他看来，“保种留根”远比民族大义更为迫切。然而在主旋律电影中，“保守”向“激进”妥协是必然的选择，当代的处理方法更加重视人性的复杂向度，避免180的急转直下。最终，他能送给孙子的也只有这两句堪称经典的告白。牧良逢对此均有重复，不论是作为猎人还是狙击手，都熟知子弹的珍贵，尤其当剩下
12、最后一颗的时候，其意义等同生命。相比之下，“英名不过是一片浮云”内涵更丰富，毕竟不同年龄和经历的人对它的理解大不一样。对牧良逢而言，英名不等于功利心，参加抗日也非追名逐利，但英名带给他的荣耀感及赢得柳烟的倾慕则是不争的事实。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年轻人来说，能权衡利害，有所取舍实属可贵。此外，猛子的“子弹才是语言”“感情是最没有杀伤力的子弹”，小伍的“不能老是被往事拴住了，脑海会长皱纹的”，柳烟的“茶是要慢慢品尝的”，约翰的“两只手像舞伴一样，要配合”等经典话语均不止一次被重复，无论是冷酷的、惆怅的，还是诗意的、哲理的，均强化了情感的抒发，表达了战争带给人的变化以及人们在战争岁月里真实的生活图景。客
13、观上有助于凸显人物的个性气质，形成阶段性高潮，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五、语言的另类狂欢色语、酷语、秽语292虽然我们一向提倡文艺作品格调要高，但并不是说文艺创作一定要杜绝非正统语言，否则就有失文艺的庄严。相反，有时候它们恰是艺术真实的必要。色语在文学中的隐显是一个复杂的命题，远的不说，朱大可即认为“色语几乎成为1990年代文学的一个基本标识”2258。电影作为一门综合艺术，更多时候是将色语转换为“激情”表演和视觉“享受”。遍地狼烟则保留了较为原始朴直的表达。小伍：你和她考过笔试没有？口试呢？老婆呢，是越土越好，要不然你上战场啊，她在家里也炮火连天，到时候绿帽子满天飞呀。此类语言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
14、现实感，遑论在残酷的战争间歇，即使在当下日常生活中，年轻人说说荤段子、听听风流艳事，解颐一笑，或许也可成为打发单调生活、缓解紧张压力的有效途径之一。“酷语就是暴力话语的一种简写。”2100岳飞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堪称酷语雅化的典范。2102遍地狼烟中最经典的酷语当属“子弹才是语言”，虽然它没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那样的大气魄，但也霸气、冷酷十足。影片中，排长猛子是典型的酷语言说者，以无比犀利的语言咬啮着队员的神经。牧良逢：我当兵是打鬼子，不是打同胞。猛子：要是这个畜生明天带着鬼子来毁你家，你能跟他说，“汉奸大爷，咱们流着都是中国人的血，麻烦你跟鬼子说，在强奸我老婆的时候能轻一点
15、吗？”牧良逢因私自回风铃渡和柳烟相见引排长发怒。猛子（怒吼）：亲人、爱人、家书都在削弱你的意志，在去轰鬼子以前，把这些感情的包袱都给我丢沟里去。牧良逢等人潜进日军电讯站，无意中听到风铃渡将遭轰炸的消息，旋即想返回报信，这让猛子极为恼火。猛子：你疯了，到现在你还想着那个怨妇这年头，寡妇多得是。猛子的话可谓“话糙理不糙”。同为狙击手的亲弟弟在他眼前丧命，惨痛的教训告诉他在残酷的阻击战中，哪怕丝毫的疏忽、牵绊都会酿成恶果，他有义务提醒队员时刻做到心无旁骛。在子弹面前，多么冷酷、残忍的训诫似乎都不再过分。“秽语的艺术功能是不言而喻的，它是草根方言，也是粗鄙美学，但它过去一直被组合在优雅的文体里，成为传统文学的细小点缀。”2361遍地狼烟中，牧良逢与国民党兵痞在柳烟茶馆的一场“骂战”可谓极具张力和功能性，验证了电影“更具逼真性和写实性的艺术”3效果，并由此形成影片第一个高潮，也促成了主人公人生的转折。六、结 语正如该片导演胡大为所说，台词是他最得意的设计之一。在这部特殊的枪战片里，画面固然震撼，情节也跌宕起伏，同时能以语言取胜，这是电影本身的成功，更是导演在回望历史的同时，深入现实生活与普通（青年）民众互动的结果。惟其如此，方使人物语言鲜活生动，既富有历史感又符合当下性，产生持久的魅力。参考文献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