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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复仇情可恕冤魂泪难收评武松 萧瀚 复仇中最可原谅的一种就是为了报没有法律纠正的那一种仇。英弗兰西斯培根 暴力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东西，浸透了一切因果关系。它不问青红皂白，是一种处理事情的快捷方式。它是野蛮人的普遍逻辑，在这些人中，最好的人，就是那些拳头最重、两肋插刀的人。英塞缪尔斯迈尔斯金庸以他的生花妙笔创造了众多的英雄人物，其中有几个如萧峰、令狐冲、杨过、张无忌都是大家比较喜欢的，由于金庸生活在当代，而水浒的作者生活在古代，因此他们笔下的英雄人物有很大的差别。毫无疑问，这种差别来源于时代的变化，以及作者对人生的态度，对于古人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作一定的剖析，也许有助于我们更好的认识古人的生存观念，同
2、时也有助于我们反观当今社会里，是否留有古代观念的影子。水浒中的武松可以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英雄好汉，直到今天，人们依然非常喜欢这位打虎英雄，那么除了打虎之外，武松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这是很值得认真对待的问题。从无赖闲汉到忠厚硬汉许多人都把武松看成一个完美的英雄，但实际上武松身上充满无赖气，这是喜欢水浒的人常常忽视的一点。武松第一次遇见宋江是在柴进的家里，当时，武松正害疟疾，坐在地上烤火，宋江看天走路，不小心踩了武松用以拨火的火钳上，碳火弹在了武松的脸上，没等宋江道歉，武松就“把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消遣我！却待要打宋江，那庄客撇了灯笼，便向前了劝。正劝不开，”（第二十二回）这时
3、，如果柴进不来，宋江恐怕免不了要挨一顿打虎英雄的铁拳了。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武松的无赖气，如果宋江傲慢无礼，武松打他还情有可原，但是武松揪住宋江的时候，宋江根本连道歉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人岂非无赖地痞，当然武松这时因柴进对他有点怠慢而心里有气，可是，人家怠慢他也是因为他自己品行不好，再说即便心中有气也没有理由向素昧平生的人去发火，仅仅因为他对自己有一点小小的冒犯就不容分说，要找他打架，说穿了，还是因为武松自己觉得身强力壮，没把别人放在眼里，欺侮一下别人，不当回事儿，这样的人，即便以江湖上的标准来衡量也是个流氓，谈得上什么英雄？武松的无赖气，书里还有交代，一半借他自己口说，一半作者自己说
4、。宋江问起武松缘何到此，“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小弟只道他死了，因此一径地逃来，投奔大官人处，躲灾避难，今已一年有余。”（第二十三回）由此看来，武松原本就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家伙，打人恐怕是家常便饭，酗酒闹事几乎是所有流氓的共同特点，此处的武松不是流氓又能是什么呢？看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动不动就打人有什么不对的，反而是说起那些不光彩的往事，还沾沾自喜当作自己的光荣史来回味，好比逐臭之夫抠香港脚自娱；八十老妓炫耀自己年轻时门庭若市一般，恬不知耻，无耻之尤。他到了柴进家以后，按理说，寄人篱下本应收敛一点才是，可
5、是武松依然流氓习气泛滥，恶性不改，书中交代：“原来武松初来投奔柴进时，也一般接纳管待；次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管顾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柴进虽然不赶他，只是相待得他慢了。”（第二十三回）武松如此待人接物，被人讨厌自然是情理中事，柴进不赶他，应当说已经极有容人的度量了。但是，武松实际上从来就没有检点过自己，反省过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一味地心中有怨气，认定了柴进是个势利小人，这真是冤枉了柴大官人！武松的这种流氓气，在接触了宋江以后有所改变，宋江为人处世的儒雅、权变都对武松有一定的影响，这种影响主
6、要表现在他们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却得宋江每日带挈他一处，饮酒相陪，武松的前病都不发了。”（第二十三回）但武松的这种表现是不稳定的，时断时续。伊索寓言里有个故事说黄鼠狼爱上了一个年轻人，乞求爱神把它变成一个漂亮的女人，年轻人一见钟情，把它带回家，爱神想知道黄鼠狼模样变了，习性有没有变，就把一只老鼠放到屋里，那女人一见老鼠，就忘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份，扑上去抓住老鼠要吃掉它，爱神很生气，就把黄鼠狼变回原来的模样。伊索要借这个故事说明人的本性很难改变。武松积恶习已久，所以受过宋江的一些影响也就有限，一不留神就会故态重萌。上景阳冈前，他在酒店里喝酒时，原来的老毛病又犯了。店家怕他喝醉，不愿卖太多的酒给
7、他，这原本是一片好心，否则，店家若是只顾挣钱，不顾他人死活，他就无须一个劲的劝武松少喝，可是武松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但不感激人，反而威胁说，如果店家不卖酒给他，就要给他颜色看，他说：“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引老爷性发，通教你屋里粉碎！把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第二十三回）这话显然是一个醉汉嘴里说出来的，一副典型的地痞相，而且也跟他自己所谓的只打天下硬汉不符恃强凌弱是他的一贯做法，只打天下硬汉云云，实在是他的自我陶醉自我幻想罢了。当他喝完酒拔步要走时，店家告诉他景阳冈上有虎，天色已晚，更兼孤身一人，上路会不安全。但是武松又做出一通流氓样，不但不感激人，反而又一次出言不逊，他说：“你鸟子声！便真个
8、有虎，老爷也不怕！你留我在家里歇，莫不半夜三更，要谋我财，害我性命，却把鸟大虫唬吓我？”（第二十三回）这种地方就让人觉得武松实在不够丈夫，小肚鸡肠，什么事情都拿别人往坏处想，当然，那时路上不安全也是真事，但是没有亲见，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地做这种极其无礼的猜测呢？由于武松话说得太过分，因此等他知道真的有虎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脸皮回去了，这打虎实在是被逼出来的。他话说得那么满，那么死，再要回去岂不被人笑得满地找牙？否则，武松出门的时候，若很有礼貌地走，他现在回去也就不会有人笑话他了，他也就可以毫无愧色的回去了。所以，正是他的流氓气把他给逼上了打虎的绝路，好在他神勇，捡得一条命回来，但也已经够玄乎的了，
9、实在是侥天下之大幸。但是，武松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后来的处世就有了改变，不再那么张狂，当然这并没有妨碍他的气概。武松受宋江的影响也偶尔表现在离开宋江之后的某些行为中，如在景阳冈打虎后，武松被众人拥到县衙门以后，知县奖给他一千贯赏钱，他说：“小人托赖相公的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赏赐？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这一千贯散与众人去用？”武松就把这赏钱，在厅上散与众人猎户。（第二十三回）应该说，武松在这里做得很得体，而且，他也想到这些猎户们生活艰难，为了这个大虫吃了很多苦头，他也懂得体恤别人了。因此，知县也觉得武松忠厚仁德，收他当了都头（唐代的军队总
10、帅，后来部帅也称为都头，宋时再次降级，指挥使以下的军官也有叫都头的，另外，州县的捕快头目也俗称都头）。后来，武松因被发配去孟州途中遇上夜叉夫妇张青和孙二娘，张青夫妇要杀押解武松的两个公人，被武松阻止，他说：“最是兄长放心，顾盼小弟。只是一件：武松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这两个公人，于我分上，只是小心，一路上服侍我来，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我。你若敬爱我时，便与我救起他两个来，不可害他。”（第二十八回）李卓吾评论说：“武二郎是个汉子，是个仁人。”确实，武松在这里的表现很让人感动，充分展现了他身上所具有的优秀品格的潜力。武松的同情弱小之心，在另一个地方有所表现，就是在蜈蚣岭杀恶道人救了张太公的女儿以后
11、，张太公的女儿误将他当成贼人，捧了一包金银（有一二百两）乞命，武松不但没杀她，还说：“我不要你的，你自将去养身。快走，快走！”（第三十二回）作者在这两处着墨，褒扬武松的仁德，但是，作者并没有保持这种正面的写法，没有继续挖掘武松身上的闪光点，以至于，作者让武松在鸳鸯楼又杀戮过分（第三十一回）；在白虎山下的酒店里寻衅滋事，醉打孔亮，（第三十二回）这不能不说是作者在塑造武松这个人物中的败笔。当然，这里同时也反衬出张青夫妇的残忍和冷酷。豪迈的武松作为打虎英雄的武松，是水浒中写得最为荡气回肠的篇章之一。武松在景阳冈下的小店里喝完酒以后，店家警告他冈上有虎，武松不信，不听劝阻，定要单独过冈。等到确知山上有
12、虎的时候，武松怕回去须面子上不好看，吃店家耻笑，于是就硬着头皮继续上路，这当然一半也是靠了酒后胆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武松确实艺高人胆大，换了别人，喝再多的酒，到这会儿恐怕也得醒得没了胆。书里写道：“武松读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转身再回店里来，寻思道：我回去时，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难以转去。存想了一回，说道：怕甚么鸟！且只顾上去，看怎地！”（第二十三回）武松的豪气于此可见！有人写文章说武松打虎不如李逵勇敢，这是误解。李贽李卓吾评论说：“人以武松打虎到底有些怯在，不如李逵勇猛也。此村学究见识，如何读得水浒传？不知此正施、罗二公传神处。李是为母报仇，不顾性命者；武乃出于一时，不得不如此耳。
13、俗人何足言此，俗人何足言此！”卓吾先生此评，可谓深得艺术创作精髓，也深知人性的常理。武松并没有找上门去与吃人大虫性命相博的必要，打虎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正是此处见得武松之气概！当然，武松的这种英雄气概值不值得效仿则是另一回事。严格来讲，这种气概不但不应效法，还应当反对。实际上，武松打虎纯属侥幸，一则靠了他喝酒壮胆，二则武松的武艺也确实惊人，但若以常理而言，本事再大，也不值得拿性命去冒险武松并没有百分之百打虎的把握，武松不得不打虎更多的是来源于他的虚荣心，他不肯回去，是因为怕丢面子，不象个好汉的样。换句话说，为了作好汉，可以置性命于不顾。这种英雄观、好汉观是很成问题的，因为他并不考虑应当怎样去做
14、好汉，也不考虑做这种可能被老虎吃掉的好汉有没有必要，倘若现实生活中真出现了象武松这样对待老虎的人，一般情况下，恐怕只能做老虎的美餐了，这时，即便被人称为英雄好汉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使我想起十几年以前，一位叫赖宁的孩子为了扑灭森林火灾而献出了生命，全国各大煤体于是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号召人民向赖宁学习。赖宁的行为是伟大的，但并不值得提倡，尤其不能要求孩子们去效仿他。如果让那些还不懂事的孩子们去献身诸如抗洪、救火这类极其危险的事情，不但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危及他们自身的生命安全，说穿了，当年的那些提倡者根本没把人的生命当回事，他们漠视人生命本身的价值，要人们为保护非生命价值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们心中
15、的冷酷于此可见一斑。武松神力惊人，打虎尚且过分冒险，而让孩子灭森林火灾，这跟提倡飞蛾扑火又有何异？武松的真豪迈处，主要还不在打虎，以前读水浒的人总是把武松的豪饮、打虎当成他最为豪迈的特征来看待，再不就是把他的两次复仇看成他英雄气概的集中体现。但在我看来，武松的英雄气概最集中地表现在两个地方，一是在第二十七回，武松杀嫂祭兄后、自首前，对邻居们说：“小人因与哥哥报仇血恨，犯罪正当其理，虽死而不怨。却才甚是惊吓了高邻。小人此一去，存亡未保，死活不知，我哥哥灵床子就今烧化了。家中但有一些物件，望烦四位高邻与小人变卖些钱来，作随衙用度之资，听候使用。今去县里首告，休要管小人罪犯轻重，只替小人从实证一证。
16、”（第二十七回）金圣叹看到此处，评论说：“天在上，地在下，日月在明，鬼神在幽，一齐洒泪，听公之言。读之心痛，兄弟二人，一死于仇，一将死于报仇，想其父母在地下，不知相顾作何语。”李卓吾评曰：“可伤可念。”这确实是武松最让人钦佩的表现，读到这种地方，实在让人感佩不已，这种为正义的行动赴难的勇毅和宁静跃然纸上，其中之悲壮，其中之豪情，除了当年在易水边、彤云下、疾风中的荆苛又有几人能及！另一处表现武松英雄气概的是在第二十八回，即武松因杀嫂、杀西门庆而被刺配到孟州牢城营“安平寨”，因初到，按照惯例，要吃杀威棒的苦头，但是一般的囚犯都会先贿赂管营的差拨，这样就会少或不吃苦头，因此武松一到营，就有一干好心人来劝说武松要做识时务的俊杰，别傻乎乎的要钱不要命。但是，武松对于这种向差拨行贿的做法极为不屑，他说：“小人身边略有些东西，若
